義士(1 / 1)

陳勤

明朝末年,紹縣地區活躍著一股盜匪,專撿月黑風高之夜,翻牆入室,盜取金銀財寶。若遇事主阻攔,便刀劍相向,傷人性命。城東朱財主一家五口就死在這夥盜匪手中。周圍民眾皆受其害,怨憤之聲四起,那些有錢的大戶人家更是惶惶不可終日。無奈官府數次緝捕,皆因對方神出鬼沒,無功而返。

不得已,官府一麵加強夜晚巡邏,一麵派人去省府請名捕頭方達,求他出手,以解紹縣民眾危難。

方達快馬加鞭來到縣城,並不休息,立即找來一幹知情人了解情況,得知這夥盜賊有七八人,每次作案皆青紗蒙麵,唯為首之人左腿殘疾,其手下喚之“柳哥”。

方達挎上寶劍,獨自一人在城裏城外轉悠了幾天。之後便吩咐捕快們將縣城內平日裏為非作歹、遊手好閑的人悉數緝捕,連續幾天幾夜單獨審問,最終查出其中七人正是大盜,簽字畫押,隻等秋後問斬。

縣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縣太爺親自擺上酒席向方達表示謝意。捕快和兵士們忙碌了幾個月,也終於睡上了一個好覺,再也不必夜夜巡城了。誰知這天深夜,城北李員外家黑影連閃。早上一家人起來一看,屋內一片狼藉,盜匪將值錢的東西洗劫一空。李員外連滾帶爬來到縣衙找方達,方達卻不在房內。

此刻,方達正帶著幾十個捕快、兵士,圍在城北黑山一個隱蔽的山洞前,指揮大家往洞口處添柴火,柴火堆滿,方達一擺手:“點火!”立時濃煙四起,直往洞內撲去。片刻,裏麵便傳出此起彼伏的咳嗽聲、罵娘聲。

待裏麵的人被熏得差不多了,方達方帶人進去,人贓俱獲,共抓捕了八個匪徒,獨漏掉了匪首柳哥。原來作案後他便挑了一些珠寶獨自走了。

方達巧計抓捕盜匪之事立時在城中傳為神話,連縣太爺都拈著胡須,追問方達何以如此神機妙算,知道他們得手後將藏身於該洞內。方達笑而不語,同時吩咐手下人,城內城外嚴密搜查可疑人等,特別是腿有殘疾之人,務必將匪首捉拿歸案。

這一日,方達正在房中思索如何抓捕柳哥,忽然手下送來一封信,方達打開一看,信內珠圓玉潤幾行小字:汝若想抓捕於我,明日午時觀音廟見,汝隻許一人前往!落款:柳哥。捕快們認定此為陷阱,勸方達多帶人手,方達朗笑曰:“想我一堂堂捕頭,豈會懼怕此等小小蟊賊?”

這是一座早已破敗的古廟,廟門斑駁不堪,牆體搖搖欲墜,比十五年前更加蕭索。方達長歎一聲,輕輕推開廟門,發現觀音佛像前的蒲團上跪著一個人,方達急忙抽出寶劍。那人緩緩站起,左腿明顯短了一截,正是柳哥!柳哥轉過身來,驀然斷喝道:“方達,你還認得我嗎?”

方達一怔,細細端詳之下,猛然丟開寶劍,拜伏於地:“恩公在上,請受方達一拜!”

原來,方達自幼父母雙亡,獨自流浪,為了生存,染上了偷盜的惡習。十五年前他才十四歲,流落至此。那一日,方達到一戶人家盜得一些銀兩,並順手拿了幾幅字畫,卻在出門時被惡狗咬傷。方達一瘸一拐來到這廟中,又累又餓,暈倒在門口。恰逢柳林赴京趕考途經此廟,柳林拿出自帶的幹糧,救活了方達,又給他清洗、包紮傷口,並講了諸多“大丈夫行走於世,當頂天立地”的道理。方達此前受盡白眼,此番蒙柳林相助,分外感動,發誓改掉惡習,重新做人。

第二天清晨,方達決心前往京城投奔遠親,為了報答柳林的救命之恩,特將字畫留贈,並謊稱係祖上所傳之物。柳林欣然收下。此後方達洗心革麵,認真做人,才有了目前這番光景。

十五年前的一段奇緣,方達時刻銘記於心,總想著有朝一日好好報答恩人,沒想到今日相見卻是這樣一番情景。

“恩公,你,你怎會落到這般田地?”方達問道。

“這都是拜你所賜!”柳林怒聲喝道。

“這又為何?”方達不解。

“你當年偷人錢財,卻將畫留給了我。你剛離開,失主就找到廟裏,見我手中有畫,強誣我為盜賊,將我的左腿打斷!我再無法去京城趕考,亦無顏回鄉,隻得四處漂泊,乞討度日!”話至此,柳林已淚流滿麵。“後來,我結識了一些為非作歹之徒,每每為他們出謀劃策,被尊為老大,他們心狠手辣,我亦受牽連,背上血案,不過朱財主一家五口確是我執刀殺害!”

“你為何要下此毒手呢?”話才出口,方達已猜出了答案,後背不禁陣陣發冷。

“隻因他就是當年打斷我左腿之人,亦是你偷盜的主家!”柳林冷笑道,“我自知已難逃脫你布下的天羅地網,隻是不知你將對我如何處置?!”

方達靜立良久,慨然道:“你身負血案,為害一方,我定將你處決!你救我命,且你禍事皆因我而起,故我必以死謝罪!”話畢,方達手起劍落,砍下柳林人頭。再將寶劍置於頸,右手一用力,喀嚓,血濺當場!

方達死後,紹縣民眾感其恩義,集資為其建廟塑身,尊為義士。廟內整日煙霧繚繞,香火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