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台下麵的人群頓時停止了喧嘩,一個個的眼中流出恐懼而又熱切的樣子。
忽然,法台周圍一陣陰風吹過,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那團已經發黑的霧氣中傳出:“石牛,是你麼?”
那位站在法台一角等待的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震,口中喃喃道:“是我爹,是我爹在叫我的小名,爹,爹,我在這兒。”
在一旁的黑衣老者推了他一把,低聲說:“你老子的陰魂來了,還不快過去磕頭。”
漢子這才如夢方醒一般,急忙來到法床的正前方,衝著那團黑霧噗通跪倒,磕頭不止,口中叫道:“爹,爹,您終於來了,我是石牛啊。”
黑霧微微一動,繼續說道:“石牛啊,你有什麼事情,快快說來。”
那名叫石牛的漢子涕淚俱下,說:“爹,自從您老年前走後,我和大哥一直不和,不但您留給我的祖宅被他奪了去,連後山您答應給我的一畝半的旱田也要分,我找了村長去說也不管用。
我哥硬說這些都是您留給長孫的,我無家無口的一個人,用不了這些東西,可是房子、田地都被他們拿走了,你讓我靠什麼生活,爹啊,您可得為我做主。”說完,大哭不止。
原來又是兄弟鬧不和的老故事,虎引風在心中暗暗歎息,看來這位叫石牛的漢子是個光棍,老爹死後,他大哥欺負他一個人,便強行將老爹生前留給弟弟的田宅奪走,這位沒有辦法,隻得求告已經歸西的老爹。
“哎,”那團黑霧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半晌無語,看來這鬼爹也是沒辦法,一邊是不講道理強要家產的大兒子,一邊是委屈的小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做鬼的老爹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半晌,黑霧終於開口道:“這樣吧,我還有五百元的外債放出沒有收回來,借條就在老屋院子裏那棵棗樹下麵的陶瓷罐子裏,你回去取出,將這筆債要回。那個陶瓷罐子裏還有一些銀首飾,就都給你吧。
當時借錢的擔保人是家後的長水大伯,借錢的是清水灣的劉玉。我因為走得早,沒有來得及交代這件事,你拿著借據直接找長水,讓他幫你將這筆賬要回。
你也別在家呆了,將那點銀首飾變賣了,再加上要回的欠款,出去做點小生意,看看能不能找個媳婦,下半輩子也好有個依靠,聽見了麼?”
黑霧說話的聲音不大,稍微離得遠一些的就聽不見,不過虎引風因為離法台的距離不遠,而且目力、聽力都超乎常人,將這黑霧中鬼魂的交待聽了個清清楚楚。
那個叫石牛的漢子一邊聽一邊哭,聽完老爹的囑咐和授意,更是激動不已,磕頭如搗蒜。
這時,一聲響亮的銅鑼聲忽然響起,黑衣老者走過來,拉起跪在地上的石牛,扶著他走下法台。
而那團漂浮在半空中黑霧慢慢散開,支耶大巫師那令人敬畏的法相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懸空的身體慢慢落回法床上,依舊是雙腿盤坐,手結法印,雙目微閉,麵色肅穆。
圍觀的群眾更是議論紛紛,讚揚大巫師法術精進,確實不愧是鬼師公的稱號。
那個叫石牛的漢子走下台來,一邊抹淚一邊笑,逢人便說自己的後半生有依靠了,頓時有不少人圍攏過來,嘰嘰喳喳詢問事情的過程經過。
這些不提,過了大約五分鍾,又一陣法鑼響起,嘈雜的人群頓時再次恢複了安靜。這時候,第二名抽中紅簽的幸運兒在黑衣老者的導引下走向法台。
虎引風定睛一看,卻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穿著一身虎引風也看不懂的民族服裝,頭上還別著一大串明晃晃的銀首飾。
虎引風知道,苗族對銀器非常喜愛,尤其是女人,不管家庭貧富,一般多多少少都會擁有一些銀首飾的。
這個女人也在黑衣老者的指引下,站在法台的一角,戰戰粟粟地等待著大巫師過陰。
這一次支耶沒有直接升空,而是平躺在竹床上,好像睡著了。
過了幾分鍾,隻見竹床周圍慢慢升騰起一團團白霧狀的氣體,將竹床上的支耶團團包圍,好像是一個剛剛揭開蓋子的大鍋爐。
眾人癡呆呆地看著這一切,虎引風心中卻是一動,暗想著支耶老家夥究竟在搞得什麼鬼,雲山霧罩的,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想到此,立刻想起了七白狸,自己這一天忙得團團轉,自從到了葉誌高家,和葉老爹交流了大半天,又是吃飯又是接受噬靈蠱的,倒把這大肥貓給忘了。
當下也覺得不好意思,不過現在不能再讓七白狸睡覺了,得把它請出來看看支耶大巫師究竟在玩什麼貓膩。
虎引風心念一動,與七白狸心意相通,將大肥貓從沉睡中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