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走商(1 / 1)

特區的太陽像個甩不掉的無賴,火辣辣的熱度下無處可藏。

擔子在肩頭上壓了一天,肩上沉,心裏更沉。

“叔,買點東西吃吧。”小桃看著西斜卻依然不肯殺威的太陽,再也挪不開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熬一熬吧,我還指望你掙晚餐呢。”叔舔了舔嘴唇,他餓了就習慣性地舔嘴唇,他是小桃的第二任父親,小桃隻叫他叔,爸葬在他心裏。

今天運背,所過之處都是白眼夾道歡迎,平日裏那些談笑間完成一次交易的場地都敗走麥城,還指著小桃叫:“老爺,老爺。”

“老爺”是廣州話,用普通話翻譯過來就是“破爛”的意思,小桃所賣的商品不幸被言中。

無疑,同黨來過,而且留下了一次欺詐*易的痕跡。

走商是小桃家鄉傳統的謀生手段。家鄉出瓷,一大幫子人將一大車劣質瓷器拖來,租一套民房,人和貨混在一起,吃喝拉撒在一起,經營各憑本事。倆個人一組搭配著經商,一老一少是黃金組合,因此每家都變著法哄家裏的孩子出來。小桃像他玩學習一樣又將走商的伎倆玩得很純熟,但他還是哭鬧著要回家,這種欺詐性的交易讓他感覺到窮途末路。

肩膀是小桃永遠的店鋪,學校、辦公室、居民區都是流動的櫃台,一場欺詐的雙簧過後,兩種結局,成功或者失敗。

走走停停,小桃發現前麵有一處工棚,暫且當作是沙漠中的綠洲吧。

外表破舊的工棚裏麵卻別有洞天,一張豪華的辦公桌,落地扇正呼呼吹著,小桃旁若無人地站到風口上去。

“聽口音我們好象是老鄉?”一個胖子似乎有事正要出去,見他們進來又重新回來,熱情地端茶遞水:“真是老鄉呢,難得!”

“給我們做生意就是老鄉。”小桃不客氣地接過水杯,他真是又饑又渴,不過此刻的一滴水他並不打算湧泉相報,小桃的心已經和特區的土地一樣冷漠。

“別說,我還真是要買一套餐具呢,剛安家。”胖子說著要掀底盒,想看個究竟。

“別看,江西景泰藍的瓷器,貴著呢。”小桃沒好氣地說,來回地移動著位置,實際上是不想讓他看清楚。

“不是家鄉名瓷我還不買呢。”

“家鄉名瓷也得看什麼人買,打工仔買得起嗎。”

“我不是打工仔,我是這裏的老板,我們公司正在籌建。”胖子顯然有些得意。

“老家出來的人就是肯托大,明明都是出來打工的偏要說自己是老板。”小桃對叔擠了個眼神,表演開始了。

“說什麼呢。”叔一個爆栗敲過來:“這裏的老板比老家的牛還多。”

“你看他像嗎,豬的鼻子插根蔥就敢裝大象。”

胖子聽這話動氣了:“如果我願意,可以把景德鎮一家瓷廠買下來。”

“叔,牛在天上飛呢,看到了吧。”

“開個價,我把你這兩套瓷器買下來。”胖子臉漲得通紅,這正是小桃要的效果,獵物正一步步走入埋伏圈。

“買兩套算什麼呀,有本事全買下,就怕你沒錢。”

“錢在人家口袋裏,你看得見嗎?”叔的白臉唱得有板有眼:“老板,你可跟我家小子一般見識,小孩子說話沒大沒小。”

“他在將我,我聽出來了。”胖子突然不惱,還笑。

“你就是拿不出錢。”伎倆被看破,小桃還錚錚有詞:“你身上若拿得出錢來,我白送你倆套!”最後的孤注一擲。

“當真!”小桃看到胖子的臉先紅後白,在一個流浪般少年的極度篾視中他終於生氣。他掏錢,叔假意攔他,小桃和他都在較真,交易終於在這樣一種很正常的氣憤中落下帷幕,胖子最終跌入小桃下的套,從一進門小桃就用生意人的本能給他下了套。

小桃叔侄走後,辦公室轉出一人,說胖子你又上當了,你看你買的瓷器快一車了。胖子說,我不上當誰上當,誰叫我們是老鄉呢,這小子有出息,十年前我也走過商,沒他厲害。哎呀忘了,我再給他們送兩個快餐去,敢情他們還沒吃飯。

小桃在路上正得意地數錢,身後傳來胖子很響亮的聲音:站住!

穿幫了!小桃和叔對視一眼,跑了起來,他們跑得很快,但是快不過倆個輪子。

小桃看到一張家鄉的胖臉,還有兩個在他麵前晃蕩著的快餐盒,小桃的手伸出去有些猶豫。

見過這麼笨的人吧。他還真以為他鄉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喜呢。小桃把吃完的快餐盒往空中拋去,它像一隻無頭鳥一樣耷拉身子軟軟地掉下來了。

叔悶悶地走著,很久才說九月份回學校去吧,叔以後說什麼也不讓你出來掙這份昧心錢。

小桃說,我不回去了,我就在特區混,小桃吐了口唾液,表示了他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