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段 慕佳人花信求婚 逞絕才雪香擬古
西泠有貴族姓花,名信,字番風,生得姿容豔麗,倒是西泠巨擘。若論才情,卻隻平平技量。年近弱冠,未婚失偶,聞猗猗貌美才高,央人為求凰計。瘦翁猶未愜意,商於池氏。池氏曰:“我聞花生是西泠第一體麵人,通邑有美人之稱,配我女兒甚好。”瘦翁曰:“花生雖則鮮明可愛,然終不脫凡豔,況且他的學問也不算出類超群,何足為女兒佳偶。”池氏曰:“我聞這生是西泠好秀才,難道竟沒才學,似你這樣苟於求全,豈不誤了女兒大事?”瘦翁曰:“必須如那秦生,方稱快婿。不知你是何意見,卻嫌他遠了。”池氏曰:“何必舍近求遠,還是許這姓花的為是。”瘦翁曰:“你總是婦人之見,我也難與你爭論。此係女兒大事,到問過女兒,看他意思如何。”池氏曰:“你這也說得是,但我與你去問他,他必含羞不語,不如去喚芷馨來,叫芷馨去對他說。”
瘦翁命畹奴喚芷馨至。芷馨曰:“老爺喚婢子何事?”池氏曰:“我欲將小姐許字姓花的秀才, 老爺尚猶豫未決, 喚你去問小姐,看他意思何如。”芷馨曰:“哪個姓花的?”池氏曰:“是西泠第一人物,名信,字番風。論他儀表,合邑有美人之稱; 論他才學, 是西泠一個好秀才。你也該聽見說這個人哩。”瘦翁曰:“這生人物、才學非去不得,隻是不是小姐的對兒,我尚不愜心,太太一定要許,你去問過小姐,叫他拿定主意,免致後悔。”芷馨應命而去。
走到自芳館對猗猗說,猗猗低頭不語。芷馨曰:“小姐不必猶豫。老爺既說尚不愜意,則其人才貌必不及秦相公。可知小姐既心許秦相公,決不可見異思遷,致有誤嫁王郎之歎。”猗猗曰:“我非見異思遷,思所以辭之耳。”芷馨曰:“辭便辭,何必思。”猗猗曰:“父母之命,我怎好遽然推辭?且遽然辭之,恐於秦生的事反露圭角,必須不辭而辭方妙。”芷馨曰:“怎樣不辭而辭?”猗猗沉思半晌,曰:“有一妙計,隻須如此如此。”芷馨亦喜,遂回複瘦翁、池氏曰:“小姐說,婚姻之事原在父母,非女兒家所敢與聞,但老爺、太太既要問他,他亦不敢自主,必須如此如此方好。”瘦翁曰:“這話說得甚是。”池氏曰:“女兒隻是要賣弄才情,也罷,就依他罷。”
次日,冰人複來。瘦翁曰:“小女稍知文墨。吾兄所知,這花生信是翩翩公子,然使有貌無才,非我所取。擇日辦個薄宴,煩兄與那生偕來,意欲麵試。如果才堪倚馬,便許乘龍;若其不能,功無見怪。”
冰人複命花信。花信慨然應允,自思曰:“賈翁要我麵試,難道我便懼怯不成?我聞賈翁之女,頗有才情。到他那裏,我也出一試題他做,一則可試其才,一則我可自飾其短。諒他一個女子,必不能勝我才學。當互相考時,我做得出來,他也做得出來,固是美事;假若我做得出來,他做不出來,我更好揚眉吐氣;即使我做不出來,亦可借他為詞,飾我短處。”又轉思曰:“設若我做不出來,他做得出來,奈何?”又曰:“決無此事。我也是這西泠好秀才,他必不能勝我,隻是我須想個難做題目考他。”
主意即定,及期,盛服肅裝,偕冰人來。蘭瘦翁迎至中堂,敘禮而坐。時雪香亦在座相陪。兩下各通姓名。芷馨聞花信至,隔簾竊窺,入自芳館謂猗猗曰:“這姓花的人物雖是體麵,終覺未能免俗;況與秦相公相形,更覺一清一濁,不啻天淵。不知那些俗眼,怎麼稱他為美人的。即此一見,無論有才無才,已非小姐匹偶哩。”猗猗曰:“芷馨,你說我這不辭之辭的計妙否?”芷馨曰:“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