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黑眸中染上了情感的色彩,比之前那死氣沉沉的樣子靈動許多,景韶隻是拿笑眼看他,想告訴他不必這麼畏首畏尾,但轉念一想,自己前一世就是因為不肯聽他的話,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才落得最後牆倒眾人推的淒慘下場,不由得斂了笑容。
“王爺,午門到了。”小太監春喜在轎外道,隨即轎子也停了下來。往常轎子可以走到宮內,隻是今日要在皇後宮中拜見帝後,兩人須得在午門就下轎,換宮中的輦車。輦車四麵皆是宮人,兩人便不再多言。
下了朝的宏正帝便去了皇後的鸞儀宮,與皇後吳氏同坐在正殿等待新人來拜見。四十多歲的宏正帝正值壯年,擁有一個合格皇帝的冷靜與睿智,坐在那裏自有一份不怒自威的迫人氣勢。
看著年輕了十幾歲的父皇,景韶藏在月白衣袖中的手攥成了拳頭,複又緩緩鬆開,與慕含章一起恭敬地給帝後行禮。
宏正帝先是誇讚了景韶一番,轉而又教訓了幾句:“你如今已經成人了,以後說話做事就要多思索,莫要再讓朕聽到掀你母後茶桌這樣的事情了。”
“兒臣明白,謝父皇教誨。”景韶隻是淡淡的應了,麵上卻是一臉不服氣。
“這大喜的日子,皇上就莫要再責怪他了,”皇後自然將一切看在眼裏,忙笑著解圍道,“今天是見兒媳的。”
旁邊早有宮女給帝後麵前鋪了軟墊,慕含章上前跪下,朝宏正帝磕頭,然後端茶舉過頭頂:“父皇請用茶。”一切禮儀動作都十分標準,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名士的風雅。
宏正帝接茶抿了一口,笑道:“慕晉家的次子,沒想到竟是這般風致的人物。”說著,將一對羊脂玉如意賞給了他。
“謝父皇。”慕含章不卑不亢地謝恩,複又跪在皇後麵前奉茶。
皇後笑著接了,並不急著讓他起身,隻是轉頭跟皇帝聊起來:“皇上聖明,這慕家次子可是十七歲就中了舉人的,據說京城裏那些貴族少年們都尊他一聲‘文淵公子’呢。”
“是麼?”宏正帝這下倒是感興趣了,十七歲中舉可是少見的聰慧少年,往常能見到的隻有北威侯家的世子,沒想到這個他從沒見過的庶子竟是個深藏的明珠,不禁感到有些可惜,這樣的人物若是能參加會試,定然是個人才,也是轄製北威侯的好工具,真是可惜了。
“不過是幾個兒時玩伴的玩笑之語,當不得真。”慕含章跪得久了,身上越發難受,臉色也開始變得蒼白起來,隻是身子依然跪得筆挺,適時插一句話,提醒那兩位他還在跪著。
“呦,這孩子怎麼臉色這麼差?”皇後說著瞥了一眼一旁的景韶,見他似乎沒什麼反應,也沒有要幫慕含章解圍的意思,微斂了斂眼中的精芒,笑著遞給了慕含章一個開著的錦盒,盒中流光溢彩的珠寶任誰都看得出來價值連城。
慕含章看著如此厚重的見麵禮,想起景韶在轎中的話,便毫不猶豫地接了下來,站起來的時候覺得眼前有些發黑,身子微晃了一下才站穩,一邊的宮女忙上前攙扶。
“身子不適,你們就早些回去吧。”宏正帝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慕含章拒絕了宮女的繼續攙扶,景韶也沒管他,行過禮就徑自走了出去,天知道他現在多想把君清抱在懷裏不讓他走一步,但還在宮中,隻能冷著臉裝作不耐煩的樣子。
出得宮門,慕含章走下攆車,看著前麵大步朝前走的冷漠背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究竟在期望什麼呢?果然那短暫的溫柔都是假象嗎?
努力跟上去,沒走兩步,突然眼前一黑就向前栽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身體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君清,你怎麼了?”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景韶焦急的臉。
景韶見他昏倒,眼疾手快的把人抱進懷裏,快速走進轎中:“春喜,你去太醫院請薑桓薑太醫到王府一趟,起轎馬上回王府。”
“是!”轎夫們應聲起轎,春喜則一路小跑著朝太醫院奔去。
“君清,君清?哪裏難受。嗯?”景韶把懷中人靠在自己胸口,摸了摸他的額頭,“怎麼發起燒來了?”
慕含章隻默不作聲,這人忽冷忽熱的讓人捉摸不定,今日皇上那惋惜的眼神又讓他心痛難當。身上難受,心中又難過,隻覺得心灰意懶,意識越發的昏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