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合歡(1 / 2)

“傷得這麼重還說無礙!”景韶緊緊皺著眉,伸手去捏那白布,想看看兄長的傷又怕弄疼了他,指尖停在離布料三寸處不敢上前。

景琛從沒見過這般小心翼翼的弟弟,向來嚴肅的臉禁不住出現了裂痕,到了嘴邊的訓斥怎麼也說不出口,生澀地伸手,揉了揉景韶的腦袋:“確實傷得不重,就是傷口長,不好包,才給纏了這麼一大片。”

景韶愣了愣,在他記憶中,哥哥從沒有與他這般親昵過,小時候他上躥下跳掏鳥窩、撈錦鯉的時候,兄長就已經天天板著臉在書房讀書,見到他說得最多的也是“成何體統”;母後死的時候他哭得肝腸寸斷,哥哥隻是跪在靈前不哭也不說話,等他去拉哥哥的衣袖,也隻得到一句“沒出息的東西,就知道哭”……所以上一世他一直以為哥哥與他不親。

直到在牢裏見到前來探望的兄長,那沉穩有力的聲音,景韶至今記憶猶新,“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縱使拚盡所有,也絕不會讓你死!”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回蕩,景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若不是重活一世,他根本不會知道,哥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做了多少。單指在鼻梁下揉了揉,景韶從懷中掏出一個青玉小瓶,塞到景琛手中:“車上顛簸,回去讓嫂子給你塗吧。”

景琛看了看手中的小瓶子,青玉盛的,當是父皇在景韶出征前賞給他的,皺了皺眉道:“這是救命的藥,我這不過是皮外傷,你拿回去。”說著就要塞給他,景韶卻快速地退到了馬車門處。

“我那裏還有,這瓶你拿著,不舍得用就隨身帶著,我也放心些,”說著景韶就掀簾準備出去,“我出來接你,繞著京城跑了一大圈,當是無人知曉的,至於父皇,他老人家心裏明鏡似的,瞞了也是無用。”

景琛握著手中的青玉小瓶,看著弟弟身姿挺拔地翻身上馬,輕抖韁繩絕塵而去,緩緩地彎起了唇角,他的小韶兒真的越來越懂事了。

北威侯府即便是娘家,也不宜留王妃用晚飯,所以景韶回到王府的時候,慕含章已經回來了。桌上擺了豐盛的菜肴,一身軟綢便裝的自家王妃坐在桌前,等他吃飯。這種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覺實在太好,景韶忍不住湊過去,在那張俊臉上親了一口。

周圍的丫環見了,紛紛低下頭去。

慕含章一張俊顏頓時紅了個透徹,周圍都是下人,這人竟這般不知收斂,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快去換衣服,滿嘴都是土!”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聽起來更像打情罵俏,不由得暗自懊惱。

景韶單拳抵唇悶笑兩聲,轉身去淨房洗臉、換衣服。

五月末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景韶換了衣服,接過妙兮遞過來的杯盞,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慕含章給他盛了碗綠豆湯,擺手讓丫環們下去:“可見到兄長了?”

景韶接過湯碗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哥哥受傷了,所以馬車走得慢些。”

“傷得重嗎?”慕含章蹙眉。

景韶吃了口菜,覺得味道不錯,就給自家王妃碗裏也夾了一筷子:“皮外傷,應當不打緊。

慕含章看了看碗中的菜,見景韶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便沒說什麼,端起碗吃了下去。反正自從成婚以來,王爺也沒少伺候他,隻是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在心中慶幸,這個人沒有把他當個女人使喚,而是尊重他、愛護他,實在不敢想象,若是景韶如其他的丈夫那般,他的日子會有多難過。

秉著食不言的禮節,慕含章便不再開口,專心地吃飯。景韶中午就吃了兩塊鹵牛肉,這會兒著實是餓了,端起碗快速吃起來。

慕含章見他餓成這樣,不免有些吃驚,在景韶端起第三碗飯的時候,怕他吃撐了,不得不伸手阻止,見景韶露出還想吃的神情,哭笑不得道:“你吃的太快,不知饑飽,晚間吃多了積食。”

他們兩個是男子,東苑的飯碗便都是大碗,往常景韶吃兩碗就十分飽了,這會兒吃得太快覺不出來,若是吃下第三碗,夜間準會睡不著的。

景韶也知道這個道理,便聽話地放下筷子,又喝了小半碗綠豆湯,等丫環們來收拾,才覺出有些撐了。慕含章歎了口氣,喝了茶後就帶著他去花園散步消食。

仲春的晚風帶著微微的熱浪,撲在臉上,能嗅到花香中殘留的日光炙烤的味道。

“父親說,下個月要把姨娘抬成側室。”慕含章走到一顆合歡樹下,抬頭看去,滿樹粉花,錦繡如煙。

“那可真是好事,以後就可以叫娘了。”景韶見他看樹上的花,伸手輕躍,將一把開得正豔的夜合歡遞到自家王妃麵前。

“開得正好的花,摘它作甚?”慕含章看了看他手中的花,並不去接。

“椒花獻美人。”景韶得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