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宋無謂盡心盡責 師瘸子滿腹牢騷(1 / 3)

第十六章 宋無謂盡心盡責 師瘸子滿腹牢騷

送走了薛家人,宋無謂一塊石頭落了地,感覺特別輕鬆。但他來不及休息,急忙找侯大川商量事來了。按照日程安排,明天中午該請眾上。所謂眾上,就是指村裏各姓的族長。但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不單單請族長,又加上了村裏男勞力,因為男勞力都是出力幹活的,沒有他們到場,什麼活計都沒有辦法開展。因此,現在請眾上就是宴請全村十八歲以上的男人。這可不是一個小動靜,尤其安排坐桌,那必須考慮周全,年齡最大的不一定德高望重,德高望重的不一定輩分最高,輩分最高的不一定年齡最大。年齡、威望、輩分,這三個關鍵點必須把握好,不然很容易鬧出矛盾。

宋無謂到了喪屋,看見侯家弟兄幾個除了侯大利都在,道:“正好,有件事咱們一塊商量商量。”侯大川問道:“還有什麼事?”宋無謂道:“這不是明天晌午得請眾上嗎,看看安排誰坐主座,誰坐主席最合適。”侯大剛一聽是這事,道:“你們商量吧,我有點兒頭疼,我回屋睡覺了。”說完起身出去了。侯大銀望著他的背影,嗔怪道:“滑頭!得罪人的事找不著他。”宋無謂道:“你可別這樣說,大剛不是那樣的人。 ”“嗨!”侯大銀笑了笑,不再說話了。宋無謂道:“老五,你也別嗨,我知道你心裏想的,你不就是說我護著大剛嘛,其實,你叫大川說說,我對你們弟兄幾個怎麼樣?”侯大川豎起大拇指,誇獎道:“無謂叔,您確實對我們夠可以的了!雖然咱不是一個姓的爺們,但您對俺們真是比一個姓的都親。”宋無謂道:“大川,你也別抬舉我,我對誰都一樣,沒有厚此薄彼,咱莊上的人都知道。”侯大金道:“俺大哥說的是真心話。這幾天您真的是盡心盡力了。”宋無謂顯得特別高興,道:“咱別扯別的,趕緊商量正事。”侯大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無謂叔,咱能不能喝點兒酒,這幾天沒有喝酒,我……”宋無謂道:“咋不行的。客們都走了,沒有外人,想喝點就喝點兒。我知道你在市裏成天酒場不斷,幾天不喝,心裏難受。 ”“我去安排去,幾天不喝酒,我胃裏也燥得慌。”侯大金起身出去了。“我去找個小方桌。”侯大銀也站起來走了。

不一會兒,方桌找來了,酒菜也備齊了,幾個人在靈柩的旁邊一邊喝酒一邊商量事。聽說有酒喝,侯大剛也不頭疼了,拿著小板凳過來,偎宋無謂身邊坐下。一人喝了三杯,宋無謂開始說話了,“我排了排,咱莊上年齡最大的是狗蛋的爺爺顧泰山,九十掛零了,身板還硬朗。”侯大川問道:“你是說二貓他爹?”宋無謂道:“就是的,咱莊上輩分最長的要數季貴良。”侯大川又問道:“你是說那個獨眼龍?”宋無謂道:“對對對,就是他。他是黃河北人,解放前討飯到了咱莊上,後來不是參加縣武工隊了嘛,解放後還當過一陣子的初級社副社長,就那個時候,咱這一片季姓的續家譜,都巴結他,把他的輩分排在最高,其實,他是哪裏的季誰都找不準。威望最高的,我想了想真沒有太出眾的,師瘸子應該算一個。他是黨員,殘廢軍人,凡是咱村上找公社麻煩的事,都是他出頭露臉。他也真行,喝醉酒圍著公社罵兩圈,還真沒有敢怎麼著他的。”侯大銀道:“他那是倚老賣老,沒有人跟他一樣,真跟他一樣揍了他,他也沒轍。”侯大川道:“我看俺沒有出五服的大哥侯振遠威望就夠高的,讓他坐主席不行嗎?”侯大金道:“你不懂,請眾上,族家不能坐主桌,更不能坐主席。”侯大川武斷地道:“不然這樣,讓季貴良坐主席,讓二貓他爹坐主賓席,師瘸子坐副主賓席。”宋無謂道:“我考慮著,季貴良坐主席沒有問題,主賓席讓顧泰山坐也行,就怕師瘸子有意見。”侯大川道:“他有什麼意見,就是有意見也沒有什麼。”侯大川想得多,他從小跟二貓光腚長大,一塊玩得不孬,沒有紅過臉更沒有打過架,弟兄感情深厚,師瘸子什麼丸子蛋!黴他一回,讓他知道侯大川沒有原諒他也好。宋無謂問道:“那就這麼定啦?”侯大川道:“就這麼定吧。”侯大金站起來,道:“事商量好了,你們接著喝,我去夥房讓他們準備幾碗湯。”說完出去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宋無謂通過村委會的廣播喇叭,對全村人講話道:“侯家莊村的全體村民注意了,下麵我講幾句話,為了感謝全體村民對侯繼續老人病故的哀悼,侯繼續的長子侯大川率侯大剛等弟兄五人在侯大剛家中設了便宴,懇請在家的男勞力以及走得動的先生務必於今天上午十一點準時參加宴會。假如說你有事,或趕集或走親戚什麼的,隻要不是搶救人命的事,我勸你都先放下,或者讓婦女代勞,必須過來參加。一家喪事百家憂。誰家都保證不了沒有喪事,除非你是孫悟空,石頭裏蹦出來的!也許你說我說話不好聽,好聽的在戲院裏了,但那得花錢。話我就說到這裏,如果我發現誰沒有來,那好辦,以後你家有了喪事喜事,肯定沒有人去給你幫忙!”

宋無謂的話很管用,上午十點多鍾,村裏的男人們陸續來了,三五成群聚一塊說話聊天,沒有大老執的招呼,誰都不好意思先去席棚裏落座,這是有講究的。

宋無謂看人到得差不多了,走進夥房,問道:“席桌的菜都準備齊了吧?”狗蛋道:“齊了,就等你總理發話了。”“那就趕緊上涼菜。眾上的人不比一般的客,能喝酒,能耽誤。”“叫你總理多好聽,怎麼都叫你大老執,太土了。”“娘的個兒,以後我退休了,讓你接班,讓你當總理。”“那敢情好,我要是當總理,誰再叫我大老執,我就收拾誰。 ”“你別淡扯鹹了,抓緊上菜。 ”“好嘞。”

宋無謂拿著擴音喇叭,站在侯大剛院門口,喊道:“凡是來的眾上注意了,下麵請大家入席就座。”他的話音剛落,村民們蜜蜂一樣湧進席棚,紛紛找位子坐下。宋無謂看見顧泰山拄著拐杖在小孫子的攙扶下走來了,趕緊迎上去扶他坐到了主賓席位,讓小孫子坐旁邊照顧他。剛安排好,季貴良仿佛腦血栓後遺症,搖頭晃腦地進了席棚,隨便坐了一個位子,宋無謂走過去,攙他起來,道:“這不是你的位子,你得去裏麵坐。”季貴良怔怔崴崴,道:“坐哪裏不行,吃飽就中。”宋無謂道:“看你說的,這樣的場合你也不是參加一次兩次了,怎麼規矩不懂了呢。走,到主席位子坐去。 ”季貴良捋著白胡須笑道:“嗬嗬,我坐了一輩子主席,不還是個窮老百姓。”把季貴良安排好,正瞅師瘸子呢,就聽見師瘸子問道:“大老執,我坐什麼地方?”宋無謂這才看見他正站在席棚裏等他安排呢,拍拍季貴良旁邊的空位,擺手招呼道:“你過來,這不是給你留好位子了嘛。”師瘸子看見位子,臉立馬拉長了,但他沒有說什麼,很不情願地坐了上去。宋無謂在心裏說:“你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論資排輩你隻能坐這裏。”

正想歇息的,忽然看見門口的一桌人都站起來跑開了,再仔細看,原來是四毛來了,沒有人讓,直接坐到了門口的桌子旁。宋無謂走過去拉起他來,道:“四毛,聽話乖乖,這裏沒有你的位子,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去夥房裏要去。”四毛不理睬他,大著嗓門道:“你不是在廣播裏說請勞力吃飯嗎,難道我不是勞力嗎!我不但是勞力,我還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不像有些小人,竊取國家機密,去美國人麵前當孫子!”“你胡咧咧啥,趕快回家。”“我胡咧咧嗎?你不看新聞嗎?你不關心國家大事就不配當總理。你看人家周恩來總理當的,你看你總理當的,日本人要奪我們的釣魚島你知道不知道?”

侯大川在喪屋守靈的,聽見四毛吵鬧,急忙走了過來,抓住四毛的手,道:“好兄弟,你有話跟我說去。”四毛看見他,道:“你是個好人。你知道不,日本人要掠奪我們的釣魚島,宋無謂不行,你應該當總理,把日本人揍趴下,再踏上一萬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侯大川道:“你說的對。”四毛很聽話,被侯大川拉到了院子外麵,侯大川道:“好兄弟,你在這裏等我兩分鍾,我去去就來。”四毛站著不動,道:“好吧,你快去快回,我的時間比較緊張,我正給最高人民法院起草法律文件呢。”

侯大川寫借條從煙酒庫房要了一瓶白酒兩包香煙,又到夥房要了一個燉熟的肘子用塑料布包好一並交給了四毛,道:“好兄弟,你回家吧,吃完喝完了再來。”四毛接過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就走了。

喪事用的煙酒都是有數的,專門有兩個人保管,一人記錄,一人發貨,除大老執以外任何人動用必須寫借條,不然的話,那就亂套了,最後兌不了帳,保管煙酒的人要負責的。保管煙酒的人也不是隨便找的,都是老實巴交的,經過多次考驗的,最好是煙酒不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