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封櫻桃離家出走 龔俊敏半夜被捕
剛聽宋無謂喊完,接著就看見他胳肢窩裏夾著兩條小貢煙,手裏提著一隻咯咯叫的老公雞走過來了,道:“正好思源也在這裏,大川,你們爺兒倆一塊開車跟我去墳地。”侯大川、宋無謂一起上了侯思源的車,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墳地。
侯大川下了車,拿著哀樁棍,接過宋無謂給的老公雞,跟著宋無謂走過來。墳地邊已經坐著十幾口子男勞力,清一色拿著鐵鍁,看見他們,都麻利地站起來。宋無謂拆開香煙,一人發了一盒,道:“辛苦你們了,挖好墳坑就去吃飯,最後一桌席是留給你們的。”然後拉過侯大川抱老公雞圍著原來插的紅旗順時針轉了三圈,放下公雞和哀樁棍,讓侯大川拿鐵鍁在墳地中心位置挖了一鍁土,再給勞力們磕了一個頭,就回去了。侯大川給勞力磕頭也是有說法的。你家出殯,人家幫著挖墳坑,要出大力氣,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所以說,得給人家磕頭,表示感謝,給他們每人一盒煙也是這個道理。抱活公雞圍著墳地轉三圈也是圖個吉利,沒有很深的奧秘。
從墳地回來,路過棺材旁邊,看見幾個男勞力在搭架子,用於發喪時抬棺材用,宋無謂把剩餘的幾盒煙全給了他們,道:“搭好架子都別回家,跟挖墳坑的一塊吃飯,但酒可得悠著點兒,喝多了下午就不能抬棺材了。”一位小夥子道:“你擎好吧,不能喝醉,但也得帶點兒酒意,不然抬棺材沒有勁兒。”宋無謂道:“吊日的兒,就你逞能!你想幹活有勁,那就多吃點好的,回來上紅燒肘子的時候,你一人吃它一半,看你有沒有勁兒。 ”另一個小夥子道:“宋主任,你這話就不對了,一個肘子讓他吃一半,那我們吃什麼,抬棺材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活。”宋無謂道:“你愛吃啥吃啥,反正不能耽誤幹活。”說完拉著侯大川就進了院子。
看席棚裏已經開始上熱菜,宋無謂把老公雞交給夥房,拉著侯大川在席棚門口喊了一聲“謝客!”讓侯大川跪下磕了一個頭。
三排席一直到下午三點半才算結束。宋無謂拿著擴音喇叭在院門口喊道:“所有來的客們,還有全體幫忙的勞力注意了,馬上發喪開始,請大家不要走遠。”提著擴音喇叭,叫過來幾個勞力,把拱門、靈棚拆了,把喪屋到院門的過道打掃幹淨,然後讓侯思源拿著幡抱著侯繼續的遺像走在最前麵,讓侯大川抱著骨灰盒慢慢緊跟著,後麵依次是侯大剛、侯大利、侯大金、侯大銀、李素梅、秦愛民、馬愛花、張心月、封櫻桃以及孩子們。他們都拿著哀樁棍,穿著重孝,低著頭,緩慢前行。到了院門口,宋無謂喊道:“哀樂響起。”聽他招呼,那邊連放了七聲禮炮,接著就是喇叭響,吹的是哀樂,低沉而緩慢。禮炮是上午才到的,他不用跟誰打招呼,因為是和喇叭捆綁在一塊結賬的。
一行人到了棺材旁,看見棺材是打開的,裏麵鋪了海藍色的被褥,宋無謂指揮侯大川輕輕把骨灰盒正麵放好。一位老者走上前拉過侯大川,閉一隻眼朝前瞄了瞄,又伸開五指左右量了量,感覺骨灰盒放周正了,在骨灰盒周圍撒了一些五穀雜糧,跟宋無謂道:“齊了。”宋無謂喊道:“封棺!”然後讓侯大川他們都到棺材前麵麵對棺材跪著,又招呼四個年輕人抬起棺材蓋把棺材蓋上,感覺四角都嚴絲合縫了,才讓人拿來粗長的鐵釘四角釘死。老者在棺材裏撒五穀雜糧,那是以前就有的風俗,等會到了墓地,老者還會往棺材上撒五穀雜糧,這都是迷信的說法,目的是防止老鼠什麼的生靈去吃屍體,有糧食了,它們自然就不想吃屍體了。還有另一種說法,是給侯繼續帶去的糧食種子,讓他在陰間裏種植。
這時候龔俊敏帶著幾個班級的小學生排著隊走來。宋無謂看見他們,這才想起來要開追悼會,慌忙把侯大川他們叫起來站在一旁,迎上龔俊敏,道:“龔書記,時間太晚了,您就簡單作個生平介紹吧。”龔俊敏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於是安排學生四人一排立正肅穆站在棺材前麵,龔俊敏把侯繼續的生平作了簡單介紹,然後向棺材三鞠躬,追悼會就算是開完了,這時候龔俊敏大聲喊道:“全體同學注意了,聽我的口令,立正!向後轉,齊步走。”龔俊敏走
過來跟侯大川弟兄五個分別握了握手,解釋道:“本來是讓勞力們來的,但在家的都過來幫忙了,其他的勞力都外出打工了,沒有辦法隻能讓小學生們來了。”說完就跟在學生隊伍後麵走了。
看見學生都走了,宋無謂把侯家兄弟以及族人都叫到棺材後麵跪著,棺材前麵擺了一個高桌子,桌子上麵放了一個酒壺,兩個酒杯,三根香,兩位老者分列兩邊。桌子前麵放一個矮小的板凳,上麵墊了一塊小棉褥子。宋無謂從侯思源手裏要了遺像立起來放在桌子中央,然後用擴音喇叭喊道:“行路記禮開始。先請族家。”那邊喇叭吹起。侯振遠一臉嚴肅走到棺材前,向侯大川他們擺擺手招呼都過來,分成兩排站在棺材前麵。李素梅想跟去的,秦愛民扯住她的衣服低聲道:“行路記禮光是男人,咱婦女跪這裏不動。”侯振遠看見人都列隊站好了,轉回身麵對棺材彎腰深深作了一個揖,向後擺擺手示意他們都跪下,然後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起來走前兩步半跪在小板凳上,雙手抱拳舉過頭頂。那兩個老者互相傳遞了兩個酒杯和三根香。看見他們傳完,侯振遠折回來又磕了三個頭,這樣反複了三次,就結束了。李素梅不懂,問秦愛民道:“這是行的什麼禮?”秦愛民道:“這叫三六九叩。”
宋無謂看侯家族人都回了原位,便喊道:“請娘家人行路記禮!”喇叭聲再一次響起。
也是一樣,薛健康繃著臉,回頭看看薛家人分成兩排站好了,然後轉回身,彎腰作揖,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頭,上前兩步半跪在小板凳上,雙拳緊抱舉過頭頂,看老者兩個酒杯、三根香傳完了,起身轉回來,但他沒有回到原位,而是到了左邊跪下磕了三個頭,起來又半跪在小板凳上,動作跟剛才的一樣,轉回來卻又到了右邊,跪下再磕三個頭,重複完那些動作,他又到了後麵的左邊,也是磕三個頭,又到後麵的右邊又是磕三個頭……直把李素梅看花眼了,問道:“大舅他怎麼老磕頭,還變換著地方?”秦愛民道:“這是二十四拜,比族家隆重。三六九叩磕九個頭,二十四拜磕二十四個頭。”“哎喲喂,那不把他老人家累壞了?”“可不是。一般行二十四拜都是年輕人,想不到他敢,真是老當益壯。”“我看吹喇叭的也累得夠嗆。”“那可不。大舅的速度算是快的,換上年輕人起碼比他慢一半,有的吹鼓手累得當場吐血。你說咱花錢請喇叭幹啥的,就是這個時候要他們的水平!喇叭吹的行不行,有沒有水平,就是看這一會兒的工夫。”
看見薛家人行完了,宋無謂喊道:“下麵請老姥娘家人行路記禮!”喇叭聲響起。
老姥娘家人就是那兩個人,一個在前麵磕頭,一個在後麵跪著。也是行的三六九叩。李素梅又道:“他們就兩個人,真尷尬。”秦愛民道:“所以說,一般的喪事盡量去多人,人少了,難堪。尤其是娘家人,人多了,兩排溜跪著,白茫茫一片,多威風。唉,以後這樣的情景就不多嘍。”“那是的,孩子都不多了。”
老姥娘家人行完,宋無謂喊道:“下麵請閨女婿行路記禮!”喇叭聲又響起。
蔡鋼鐵也學著別人的樣子,看看後麵的人都排好了,然後轉回身,彎腰作揖,但他怎麼都跪不下來,急得滿頭大汗,引起圍觀的人哈哈大笑,侯家人也跟著大笑。一個老年婦女開玩笑道:“老蔡家,你腿短肚子大,癩蛤蟆幹鼓肚,沒有用的,還是別跪下磕頭了,幹脆三鞠躬吧。”蔡鋼鐵爬起來,看了看兩位老者,問道:“三鞠躬行不?”一老者道:“行,咋不行。”於是蔡鋼鐵立正姿勢向棺材三鞠躬,轉回身向後麵的人擺擺手走了,後麵又是一陣哄笑聲。本來董躍進想行禮的,但蔡鋼鐵不讓,說這是原則性問題,即便他跪不下來,那也得站在前麵,不然顯得他沒有麵子。
宋無謂看了看手表,喊道:“我說是這樣,現在已經五點了,咱們路記禮就行到這裏,大家有意見沒意見就這樣吧,不然棺材到地裏就天黑了。”於是他把侯姓男人都叫到棺材前麵,婦女在棺材後麵不動,讓侯大川跪在最前麵。兩位老者撤去桌子,換了一個小土盆。土盆底部鑽了九個眼,透明透亮,意思是九九歸一。拿一塊磚,把土盆立在磚上,就回去了。宋無謂喊道:“抬棺材的準備好了沒有?”那邊已經做好準備的十六個棒小夥子齊聲道:“準備好了!”宋無謂又問道:“拿花圈的準備好了沒有?”站在最前麵舉著花圈的年輕人齊聲喊道:“準備好了!”宋無謂看了看吹鼓手,吹鼓手跟他點了點頭,意思是也準備好了。於是宋無謂拉著侯大川讓他跪在土盆跟前,低聲交代道:“等會兒,我喊發喪開始,你就拿起土盆向磚上用力猛地一摔,隻一下,聽見沒?”侯大川點點頭,道:“聽見了。”“隻一下,不能有第二下,摔得越碎越好。”“知道了。”看一切安排好了,宋無謂走到棺材跟前,站到架子上,一手扶住棺材,一手拿著擴音喇叭,喊道:“發喪開始,鳴炮奏樂!”隻聽得土盆“啪”的一聲被侯大川摔得粉碎。喇叭聲起,禮炮連響七聲。宋無謂對抬棺材的人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