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昭儀:生存覺悟是正道(4)(1 / 2)

武則天入宮,紮穩腳跟的第一步是做了昭儀,與步步撤退並缺乏戰鬥思維的王皇後不同,自從翻臉開始,就已經開始布局。在後宮眾多耳目烘托下,強大的輿論壓力讓李治開始對皇後和淑妃不滿,並對眾人交口稱讚的昭儀心生好感。此時的皇後集團攻擊的還隻是昭儀本人,其實在皇帝心裏,隻是妻子嫉妒一個妾室的不悅而已,並無大過。

然後昭儀造勢,小公主之死,傾斜了李治理性的天平。因為他眼裏的皇後已經不再隻是嫉妒妾室,而是開始侵犯他的孩子,因此他憤怒地說:“後殺吾女,往與妃相讒,今又爾邪!”

皇後聽到之後,感到地位不保,慌亂之中出“上策”被人“指點”到媚道上去,於是昭儀迅速抓住把柄——指使人在皇後宮裏翻出了“惑主”的焚香或者藥物。李治發覺大怒,這個時候的皇後,已經不再隻是迫害妾室,迫害龍子,更是瘋狂到要迫害其本人了,因此下詔不允許其母魏國夫人入宮,把其母舅貶斥為柳州刺史,皇後本人也隻有等死等廢的份兒。因為“厭勝”,哪怕是媚道類的“厭勝”,按照唐律規定,都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並且,在心理上的步步埋伏,步步緊逼,已經讓李治忍無可忍。他性子再軟,也不可能允許一個嫉妾、殺女、毒夫的女人當皇後!

擺平!

政治含義是拉攏

皇後倒台了,但昭儀跟後位相差可不是“0.01”公分,而是很遠,比武則天想象的,遠很多。

本來,為了掩人耳目,勝利之後的武則天還沒有立刻申請後位,而是想當“宸妃”——一品四妃之上的一個稱號。在她的意想裏,這是謙虛,是姿態,是一個配母儀天下的女人的後宮之德。誰曾想,老臣們不答應。

武則天是先帝才人,能做昭儀已經是莫大恩典,而做一品妃子是需要良好的家世背景的。她來路不明又是小姓人家,堂堂皇室之尊,居然要居於四妃之上,臉麵何在?說良心話,長孫無忌們當時的考慮,也是對的,這不僅僅是幹涉皇帝內政的霸道,而是在當時宗法製條件下,按照女人正常的配置係統,武才人能升級到昭儀這個位置上,已經可以知足了。

永徽六年七八月,兩省宰相韓瑗,來濟上書勸諫“妃嬪有數,今立別號,不可”。

李治隻好作罷。

武則天大吃一驚。

她一向一帆風順,一直目標明確,一貫運籌帷幄……外朝不同意?

恍惚裏,是衝刺時候突然撞了牆,一種疼痛把沉浸在勝利中的昭儀驚醒了。

原來很多東西,皇帝說了也不算——昭儀突然覺悟,並迅速掉頭,把戰場從後宮轉移到了前朝。

這就是武則天的好處。

她雖然多才,但不是文人,不會顧忌那麼多倫理道德;也不是高貴女兒,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父親遺傳在她身上的,是相信實踐出真知的生活真理。而懸崖處境的生存理性又逼迫她迸發出所有的天性——現實告訴她什麼,她就必須迅速學習什麼,並利用其達到自己的目的。

塵世裏的芸芸眾生,想方設法擠出頭的並非沒有,但是生存智慧畢竟還需要一些才學做底子,隻是,有才學的拘於條框,或者即使喪盡天良也帶著些分裂的變態;沒才學的,聰明不夠或者境界不到,像李雲龍這樣的少數不識字的戰爭天才,也隻能在人類非正常時期的亂世才能鼎身而立……因此,找一個富有才學而能在實踐裏遊刃有餘的人,很難;找一個看破人生所有條框隻為生存而戰的理性人,更難;而找一個兩者兼之的女性,難上加難。

武則天卻能迅速轉身,從現實的教訓裏,領悟了政治的含義——

皇帝說了不算。

皇帝並不能像我們日常理解裏的為所欲為,胡作非為,一個龐大的帝國體製之所以能運轉三千年不變,絕對不是因為權力的絕對,而是因為權力的均衡。帝王的權威,是上天賦予的,因此“上天”的規則,他必須遵守(宗法製);帝王的寶座,是人民承載的,因此他的行為,必須有所監督(通過禦史);帝王的國家,是大臣們幫助治理的,因此他的權力,必須分割……幾千年來,君權都在跟臣權、將權以及百姓權妥協著、爭鬥著、博弈著,達成一輪又一輪均衡,千錘百煉,千秋萬代。

李治當時的均衡,是建立在顧命大臣“輔佐”君王的基礎上的,今晚睡在哪裏,李治可以自己決定,但是,代表朝廷臉麵之一的堂堂皇後是誰,他卻未必做得了主。

皇帝說了不算,這是昭儀領悟到的政治第一層,因此她開始想的辦法,是拉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