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飛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女生,不太愛說話,但那會笑的眼睛,和那梨渦淺笑,從那天開始,勾了李迎的魂,引了他的魄。
李迎,一個情竇初開的初中生,從那天開始,就開始用著“莫須有”的理由暗戀著飛飛。
初中畢業之前,他和飛飛其實沒有說過一句話,形同陌人,路上見到飛飛,他要麼低著頭快速走過,要麼繞道走,他唯一一次的正視飛飛,對視飛飛,就隻有那麼一次,也就是第一次的第一眼。但從後麵,側麵,或者上麵,他無數次的偷偷地看過飛飛,他最愛看的就是飛飛揮動纖細的手臂,側頭,用修長潔白的手指的把落在前麵的頭發撥到後麵,像黑珍珠一樣發亮的發絲,空中飛舞著,臉上帶著那令他陶醉的梨渦。
從李迎丟失魂魄的那一刻開始,他變了,徹底變了。李迎,不再曠課了,即使是曆史課,這讓“胖豬”目瞪口呆。李迎,上課安靜了,不再起哄,這讓各科老師們受寵若驚,尤其是教政治課的“拐腳曹”。李迎,課間不再和“大院幫一塊結伴上廁所了,”這讓那幫手下,百思不得其解。李迎,不再令班上的女同學們,“步步驚心”,這讓女同學們的荷爾蒙分泌恢複正常,得以繼續正常的青春期發育。眼睛幫的人,居然發現李迎看他們的眼光,比以前友善多了,這讓他們“誠惶誠恐。”。那幾個團派的人,甚至覺得李迎的眼光裏麵居然有一種叫羨慕的東西在裏麵,雖然隻是一縱即逝。
二班的惡作劇沒有了,一切風平浪靜,班上那些好事之徒為此曾失落了好長一段時間。
從此二班的“事業”蒸蒸日上,第一次,被評上了優秀班集體。這讓“胖豬”對李迎“感恩戴德,”被偷襲的事情,也就慢慢地忘的一幹二淨。若幹年後,李迎才醒悟,“胖豬”,對他,其實,可謂是恩重如山。又若幹年後,他由同學口裏得到“胖豬”的最後一條消息:得了帕金森綜合症,那一刻,他淚如雨下。
“梨渦淺笑可知否奧妙,寂寞深鎖暗動搖,魂消魄蕩身飄渺,被困擾,怎得共渡藍橋,梨渦輕照映出花月調,但望相看慰寂寥,時刻與共享分秒,願折腰,今生效同林鳥……”
這首許冠傑的《梨渦淺笑》,李迎在本屬於姐姐們的的卡帶機上已經不知道重複播放了多少次,到後來,磁帶上的磁粉開始脫離,走了音,李迎的姐姐們才得以重新把卡帶機的使用權利由弟弟手裏重新奪回。
李迎經常托著下巴,望著前麵那烏黑的長發,直到那頭披肩長發隨著主人的起立而升了上去,引得他要昂著頭,才能讓那黑發繼續停留在他的目光裏,這時,李迎才醒覺,已經下課了。
二班有個不成文的“潛規則,”每周一晚上,7:00-8:00,班上的幾個團員都會例行公事在班級的會議室開會,又稱團代會。團代會的主要內容無非是傳達黨中央和團中央的“最新動態”,以及研究如何在班裏“維穩”,說到底,其實也就是讀讀報紙,團員之間“批評”與“自我批評”一下。其實,具體是怎麼樣的,李迎並不知道,因為品學兼劣的他從來就沒有參加過。
但在那個時候,團代會也象征著一種特權,你想啊,晚上可以不用上自習,光明正大的跑到外麵去看看報紙,聊聊天,在大夥眼裏,不是特權,是什麼?
飛飛在轉學來二班之前,就已經是團員,參加團代會也就理所當然了。每逢周一晚自習,李迎都要望著前麵空空的座位發上一個小時的呆。一個小時下來,李迎覺得自己頭發都好似熬白了,他甚至幻想自己化身成為一隻蒼蠅或者蚊子,飛到隔壁的會議室裏麵去,偷偷地聽,偷偷地看。他更怕眼睛幫的那幾個骨幹,在飛飛麵前詆毀他那光輝的形象。唉,這難熬的一小時。
他的女人,和幾個他眼裏不屑的人,“私奔”到外麵聚會,這讓驕傲的李迎,情何以堪?
當老師發還考卷的時候,按照分數由高至低,大聲朗讀名字和分數的時候,李迎忽然被一種突如其來的自卑感包圍了,他恨不得,地上有個裂縫可以鑽進去。這時,他才發現,他和她的距離是如此的遠。她拿到卷子,到他起來拿卷子,中間剛好隔了六十個人,全班一共隻有六十二個人。
李迎心裏,忽然點燃了一個偉大崇高的理想,他要成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要成為一名“光榮”的共青團員,他要和她一起讀報紙,一起共享那特權一小時,一起學習,一起進步,一起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終身。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頭上升起了一個耀眼的光環。
要入團,首先要把考卷右上角的那兩個阿拉伯數字搞上去,如果能搞成三個阿拉伯數字就最好了。那天下課後,他跟“大院幫”的幾個小頭目開了個簡單的“工作”會議,任命了一個新頭目,在手下撕心裂肺的嚎哭聲中,他退出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