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陪伴李迎渡過了中學生涯的,上海永久牌自行車,在李迎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前,是他和那座城市最直接的聯係。他對上海的印象還隻是停留在那靡靡之音裏麵:“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座不夜城。”
李迎在父親的陪同下來到了上海,母親不敢一同過來,她害怕那種轉身離去,把兒子孤零零的留在一個陌生城市的難受,離開的那天,她甚至沒有勇氣送兒子下樓,隻是留著淚,隔著玻璃窗,目送著兒子離去。
父親帶他拜訪了幾個在上海的戰友,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把他送到了邯鄲路的學校大門便回去了,臨走前,隻說了一句話:
“你已經長大了,今後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又到了大學一年一度的迎新,校道兩邊,排滿了各個學院,係,學生會,各地同鄉會,以及學生社團招兵買馬的桌子,前麵立著大大的牌子,每個攤位都圍滿了人,新生,誌願者,輔導員,以及拎著大包小包的家長們,個個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異常,新鮮血液的注入,為這所大學,帶來了無限的生機和活力。
自從飛飛去杭州以後,就音訊全無,這所大學,是他見到飛飛的唯一的希望。
拎著行李袋的李迎並沒有去物理係的接待站,而是去了文學係的,他此時最關切的是:飛飛報道了沒有?
在文學係的新生簽到表上的,他找到了飛飛名字,但旁邊簽名的那一欄,是空的。李迎臉上的憂傷與失落,與周圍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熱心師姐的帶領下,李迎走完了報道程序,領取了床單被子等生活用品,找到了宿舍,一棟七八十年代建成的青磚樓四樓的一個四人間。
直到迎新結束,開學,飛飛都沒有來報道,李迎的心跌到了穀底。
開學一個禮拜後,李迎收到了一封自杭州的信,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飛飛的字跡。信很短,也沒有回郵地址。
“一切安好,勿念,不日將出國,你自己保重,祝好,飛飛。”
透過陽光,信上的淚痕,若隱若現,李迎似乎看到飛飛在寫這封信的時候,眼淚順著那長長的眼睫毛,一滴,一滴的,濺落在信紙上。
第一個學期,每到星期六日,李迎就跑去杭州,他期望著奇跡的出現,幻想著能與飛飛在轉角處重逢,在茫茫人海中,時常,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去,但每一次,他都隻是迷失在那座美麗的城市裏,哀傷在那裏煙雨西湖邊上。從不信佛的他,甚至去了靈隱寺,請了一柱香,從沒有過的虔誠,拜在了釋迦牟尼的蓮花座下麵。這一拜,為了飛飛,也為了他自己所背負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