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汪月茹的掙紮 第4章(1 / 2)

這天下午,汪月茹特別忙亂,本來客戶已經說好今天會把保證金先劃過來,然後由她通知銀行開立信用證給國外賣家,等她差不多把資料都準備齊全了,客戶卻說由於好幾筆資金沒收回,保證金可能還要再延遲幾天。本來這單生意在合同上她就與老外談判協商得費盡口舌,不同於以前打交道的美國人,隻要大方向談妥細節上倒不是特別計較,這次的供應商是以嚴謹著稱的德國人,他們對細節的考慮與權衡簡直讓人麵臨崩潰。

如同在一條死胡同裏好不容易轉了幾圈發現方向,指望著柳暗花明又一春,轉身驚駭發現還是兩腳踏步在原地。德國人沒有通融一說,他們的思維像機器一般嚴謹絲絲合縫,合同上說明什麼時候開立信用證,那就得在這天收到,否則整個合同又得重新更改。

莫名的火氣一陣陣湧上來,胸口中午吃下的麵條也好像要來湊熱鬧似地翻騰,“王明深,你給我聽著,合同上清清楚楚寫著,最遲明天一定要保證金到位,否則你們就是違約,負全部責任。”不等對方回答,她直接就把電話摔了,喘口氣扶著桌角坐下,猛喝一口茶才把那惡心感壓了下去。

對麵坐的實習生小趙眼睛才抬起來望向她,又馬上低下頭,受了很大驚嚇的樣子。她一直是和藹可親的,印象中的確沒在辦公室如此失去控製,即使那事發現後,她采取的反應也是努力遺忘,遺忘到後麵的結果反是心裏都積蓄下來,積得太久,人都有些變了。她好似對一切已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一反應便覺得世界簡直顛倒,人常常如同飄浮在海上,身體變得越來越薄,是溺在水裏的那種浮。原本在沉默中還隱含著無聲的對抗,可現在肚子裏的小生命,卻意味著連那點對抗都帶著嘲諷。

記得那晚他們一起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後回家,由於心裏藏著無法訴說的苦處,她宴席上反而顯得活躍,頻頻舉杯格外開心快活。回來時打車到小區門口,她下了車也不管陳敏鋒,徑自一人走在前麵,那晚有月亮,將她的身子縮影後照在地麵,走到樓梯口才發覺沒帶鑰匙,熒弱的門燈裏,她醉眼朦朧,看著他一步步接近,覺得這個男人好陌生,幻想這時頂上的門燈突然熄滅,然後他便隨之消失,連同那些由他帶來的記憶。

那一刻,真實的那個她問道:“你恨不恨?”有流動血絲的眼睛在黑暗裏發光:“恨,隻是自己不願意承認吧?”

她笑了:“我也是!”那有血絲的眼睛流下淚來。

她搖頭對自己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模糊中感覺到陳敏鋒的手,他們已經好久沒這樣親密。“月茹,原諒我吧。”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她抗拒地推開他的手,他的氣息卻是那樣溫柔地拂在她臉上,她閉上眼睛,嘴微微開啟,整個人陷入一種顫栗之中,恍惚中她緊緊抱著身邊的人,任憑自己沉淪,她變成一個需要撫慰與保護的小女孩,仿佛隻在那裏才有真正的安全。隻不過現在明白,那一晚隻是上天與她開了最殘酷的玩笑,硬生生讓一個生命在她體內紮根萌芽。

幾天後,汪月茹站在T大圖書室窗前,眺望著被雨水濡濕的大學校園,曾經一度紫丁香盛開,白楊樹傲然挺立,鬱鬱蔥蔥的校園,如今變成一片茶褐色。樹木、道路、庭院和屋宇,全都屏氣抑息,收斂起生氣,靜候冬天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