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2 / 2)

“請你們不要大呼小叫的,我是一個守法公民,我有我的權力,如果你們打我、逼我,有什麼不當行為,我會告你們。我除早晨開輛不合法的車子去溜車,別的什麼也沒做。”長久沉默的馬勇這時開口與民警交流,而且張口就是無辜的口氣。“那你怎麼對著人猛加油門,你的目的是什麼,你視力存在問題嗎?”

偵查民警在訊問工作上做了大量準備,包括馬勇本人的外形條件、相貌特征、各種經曆和文化程度等生活信息資料,當然也包括他的血型、性格特點、為人處世的習性,經過綜合分析後,才開始攻堅戰役。但是這遠非偵查民警想象的那種頑固對手。他簡直是一條變色龍,人格的多變讓偵查民警往往措手不及。他的啞巴角色並不是一般的沉默不語,常常半天頭都不抬一下,即使抬起,也是用呆滯的眼光看著民警,仿佛一幅莫名其妙的神態;要麼就是大哭大鬧,哭爹喊娘地鬼哭狼嚎,讓民警送他回家,他要給父母供香;或者他跟民警調侃,讓民警別費勁,他就那點事,別的他什麼都沒做,即使做了,他也不可能講,甭費工夫了;忽然他又找民警要煙抽,講思考思考可幹什麼壞事了……民警不慌不忙地和他無聲對峙較量著,他們已知道他是一個心態變形的魔鬼,他內心其實很軟弱,隻等著他自己能平靜下來,靈魂退縮到安憩綿軟的地帶後發起猛攻。

有一天,馬勇在訊問室閉目養神。一名民警說:“人真有意思,一個人如果不做缺德和傷天害理的事,生活會多麼自由?隻可惜有的人天生就有罪惡的基因,講白了就是娘胎帶來的。”民警講著話,手裏擺弄著手機,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那不一定!那你講得太絕對了,我不讚同。”馬勇眼睛猛然睜開了,對著民警爭辯。

“我不是講你,而是講極個別人。不過,你是講情重義、富有孝心的人,要不你不會走到這一步。”民警看著他點頭笑笑。

馬勇身體驚動了一下,然後把臉轉過去繼續想事。“人不能選擇命運,你要不是經過那段家庭和感情經曆,也決不會後來出現那麼多變故,你看多少人遭受不白之冤。可話說回來,不能全怪你,你也無奈呀!是我的話可能比你現在的後果還重。你考慮考慮我說的對不對?馬勇,不過你別當真,我倆是在聊天說閑話。”民警顯得輕鬆自在。

馬勇臉上飛上一絲不安,像一個健康的人忽然身體不適。“你朋友很多嗎?馬勇。”

沉默。他看看民警。“你應該沒有多少朋友,因為你常利用朋友的信任傷害朋友或者家人!”民警突然說。“那不見得!我從前朋友和夥伴可多呢!”他眼睛一瞪,話語很衝,像吃了火藥。

“那是你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服不行。”民警針對他的話也毫不隱晦自己的觀點。

“你是推測,你怎麼知道我以前的情況?”馬勇疑惑中有些不服氣。

“看!你又錯了,難道你不明白我們是幹什麼的?不然我們到處找你,而眼下坐在我們麵前的不是別人?”民警步步緊逼。

“那……”馬勇有點語塞。

“你就別那那這這了,我們不需要你現在表白什麼,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在我們這裏……”說著,他指著麵前的卷宗,同事和旁邊的民警碰了下眼神後兩人同時點頭。“我們不需要你講什麼,你怎麼講,對我們的工作結果都是一樣的。

隻是我看你這個人重義孝順,想和你推心置腹談談,你要同意,交個朋友更好。”民警真誠地看著他,他確實動了感情。

“我是個社會閑雜人員,哪能和你交朋友?你高抬我了。”馬勇人性慢慢複蘇。

“情感不論職業地位、身份高低,隻要有緣,就是朋友,親緣、情緣、友緣,這些是你能決定的嗎?這些需要身份約束嗎?”民警說得很在理。

“我都這個地步了,還談交什麼朋友,隻能捫心自問了。哎,我是個天殺的孽種。”他深歎了一口氣,發出一聲哀號。

“別這麼自卑,我們就是拉拉呱,各自有什麼心裏話都講講,這樣好受些。”民警說。

“我就是心裏難過呀,給我點時間,我們之間該好好說說,主要說說我的委屈和苦悶,這些年來沒人能理解我啊!”

“我等著,你先聽聽我以前的故事,和你交朋友,我是有理由的,我覺得我的一些經曆和你有相似之處。不過,對錯不問,權當我們私話,出門當風就忘。”民警想打消他的顧慮。

民警講了他從前在家經常調皮打架、惹是生非,遭家人嫌棄,心裏自卑;又一次,將一人打傷後,逃離家鄉,偷偷當兵,然後在部隊駕車碰傷人後,隱瞞真相,騙過部隊,轉業後分到公安局當警察的情況……那段日子民警和馬勇幾乎天天在一起,待在訊問室裏,抽煙喝茶,養神嘮嗑,常常談得吾心楚楚,心神默契,直到馬勇有一天感動得大哭淋漓。

馬勇心裏沒病,一些事情應該是異常經曆促成的惡果。馬勇開始總是避重就輕,隱瞞主要事實。最後經過民警無數次互動或感化,才說出了難以見人的罪孽,對民警來說這應該是他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