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不負如來不負卿(1 / 1)

後記:不負如來不負卿

剛從台灣回來,收到拙作《雲邊書話》出版清樣,如十月懷胎分娩,見到自己日夜夢思的寶貝。有趣是,本書責任編輯吳航斌先生,近期喜得千金,我還未來得及向他道喜,此書恰值付梓,想別這是他的又一孩子吧!

對我來說,《雲邊書話》像是一部人生黑白的老電影,像是一張生活陳年的舊唱片,也像是一盤跟蹤記實的音像帶,向人們述說我逝去的青春年華。那些青春,也許再不回首,可我堅信“革命者永遠都年輕”!

收到書稿第二天,首次參加同鄉聚會,一老鄉問我:“幾十年不見,你怎麼沒老?”我回答:“沒時間老!”又一老鄉問:“看你這麼忙,哪裏還有時間寫作?”我道:“忙就是最好的寫作!”

如此作答,決非舊式的文藝,我是套用台灣星雲大師的話。記得那次,星雲大師得知我已是四次赴台,但到佛光山還是第一次,疑慮地問我:“怎麼才來嗬?”我海闊天空地說:“前幾次我迷途在‘星星’點燈,這次我追蹤到‘祥雲”。星雲大師被我逗得捧腹大笑:“妙,妙,妙!”

人生如歌,有的人是含淚在聽,有的人是閉目在思。數十年回頭一看,我隻知匆忙趕路,連喘息時間也沒有。特像在援藏路上,在那海拔4500米以上的藏北,在那連空氣也吃不飽(缺氧)的地方,我沒有流過一滴淚。三年援藏到期,不誇張地說,當成千上萬的藏民傾城而出與我告別,當成千成萬的哈達一根根敬來將我淹沒,我感情的閘門再也控製不住了。仿佛三年的淚水,頃刻全部迸發出來,也使我對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句話,有了更深的理解。在這裏,可能更多的人僅焦聚到它的情愛,忽略了其背後人性苦難的宏大呼喚。今天我以書回首,就是想尋找人性深處這種神聖光輝。此時,如果蒼天願意接受我的懺悔,我就想放聲大哭一次。

我總覺得文學的光澤,隨著時間正在我們這代人手上慢慢暗淡;有時我甚至懷疑自己堅守寫作的價值和意義?在這孤獨或徘徊中,想到遙遠藏北無人區,誰的孤獨,能超越它呢!哪些山川大地,沉默無語了幾千年、幾萬年,仍堅守著奉獻,還滋養著一個人類!

可有誰去憐惜,誰能夠憐惜了呢?在當今這樣一個時代,文學創造者注定要與土地有著一樣的命運。畢竟這個世界有些聲音,是不該消失,也不能消失的。所以我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堅持獨立思考,那怕僅是一聲鳥鳴,僅是一聲青澀回憶。

正因為“尋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這才有了我這幾十年、幾十本書,這才圓了我今天幾十本變為一本書、一個美夢。當然,這裏不僅是濃縮,更不是簡單疊加。

這像曆史選擇一個人,人創造一個曆史。它是我日積月累,厚積薄發,執著去“記錄一個人和他的時代”的聲音。這個聲音,可能有點沙啞,但它絕對是從心靈深處的流露。

長期以來,我一直清楚我的定位,我也一直明白“我是誰?”“我從何處來?”“我往何處去?”我的寫作,正如美國前財長羅伯特?肯尼迪所說的:“當我們回首曆史,我們要問‘為什麼’,當我們麵向未來,我們要問‘為什麼不’”。這些自然成了我筆下的墨香,也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假如生命有無數的可能,假如你的夢還在沉睡,為什麼不把它喚醒?是的,寫作不是我的職業,既然老天賜予我“八小時之外”——這塊自留地,這就有了我的耕耘,也有了我的擔當。所以我很樂於深夜為人打更,早晨為人打水,鞍前馬後為人跑腿,在文學或經濟方陣中為人作衣裳。我深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閱人無數,閱人無數不如高人指路,高人指路不如用心感悟。

在這條路上,我還學會了慧眼識金,破解中國經濟密碼,彰顯中國文化精義,勾勒中國的文明軌跡。而作為時間,“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當我幾十年磨一劍,奉獻人們這本《雲邊書話》,或許遲鈍了。好在幾十年,我曾亮劍,劍鋒所指不敢披靡,總還鷹擊長空!

我沒有想要沉溺於懷舊的心情,既然沒有新的東西,那就以舊換新,把追不回的青春翻新。記得那次在英國,當地作家將葉芝先生的詩贈我,上麵有這樣一句話:

多少人愛你年輕歡暢的時候

愛慕你的美麗

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愛你衰老了的臉上痛苦的皺紋……

可見,哪裏有心靈對完美和善良的追求,哪裏就有充滿文學的光芒,作為一個可敬可愛可親的人,應該說她是從未老去,也不可能老去的。

或許人類永遠自私,隻有大地才真正無私。那我們就感恩大地吧,哪怕隻用目光一瞥——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如來,那裏有我們難以窮盡的源泉,隻要不負如來不負卿,才有希望得到激活生命的甘洌!

張國雲

2011年05月14日於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