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住持大師說過的話。”本就是詢問的語氣,到了陌雲廊口中就是完全的肯定句,他已經替她回答了。
麵對事實,李玉寧無從反駁。
“現下皇祖母找你,跟我走吧。”話畢,陌雲廊轉身就走,語氣生硬冷漠,沒有絲毫的情感摻雜其中,李玉寧甚至懷疑,這就是那個和自己拜過堂的男人?哪裏像是對妻子說話!可還是乖乖跟在陌雲廊後麵,心中上下忐忑,去見太後娘娘。
每年太後都會來寺廟中祈福幾次,設有專門的休息房間,是太後的專屬。
經婢女前去稟告,回來後對陌雲廊道:“太後吩咐了,慶王爺累了一天了,先回房休息吧,側妃進去聽教誨就好。”
陌雲廊側頭看了眼誠惶誠恐的李玉寧,點點頭,真的轉身走掉了。
李玉寧想從婢女的神情中探出什麼苗頭,可惜婢女隻是遞給她一個招牌式的表情,隨即伸手禮讓,帶著李玉寧前往屋中。
為太後準備的屋子是兩進門,有外廳和內堂之分,內堂又有屏風將床榻和桌椅相隔,因此李玉寧進去的時候首先看到的隻是一個繡有佛像的屏風。
佛像麵部表情似笑非笑,嘴角勾起,眉眼卻飽含憂鬱,讓人著實猜不透這幅修圖要表達的究竟是喜還是怒。
“臣妾李玉寧,參見太後娘娘。”因了心中有愧疚,李玉寧一拜到底,雖然知道太後看不見,但以她的玲瓏心思,自然也是能夠察覺的。
屏風的另一側沒有聲音回應。
李玉寧等了半晌,還是無人應承。她知道太後一定就在屏風之後,對自己剛才明知卻依舊為之的做法一定非常氣憤。自己犯錯在先,且不管當初莫鳶是如何告誡自己,當下既然已經逃脫不掉,何不放任一博,都說太後是慈善之人,想必也不會和自己斤斤計較的。
這樣想著,略微提高了聲音,再次請安道:“臣妾李玉寧,參見太後娘娘。”
又是片刻的沉默,隻是多了歎息聲,和杯盞碰撞的叮咚之聲,雖細微,在這寂靜的殿堂之內,也著實聽的一清二楚。
“哀家聽得見,喊那麼大聲幹嘛。”太後歎著氣說道,口氣淡淡,頗有微詞,不滿情緒昭顯。
這樣的情況,李玉寧唯有閉口不語,又是片刻之後,太後絲毫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李玉寧微屈的膝蓋已經漸顯顫抖,隻有兀自強撐著,頭也不抬的盯著地麵,心中卻在打鼓,這樣看來,太後對她的意見還不小。李玉寧思索著找個妥當的理由回稟給太後,好了去她心中對自己的疑慮。
太後不發話,李玉寧沒有主動發言權,唯有靜靜等候,什麼時候太後讓她起來了,問起話,她才能為自己辯解。
直到鬢角冷汗直下,才堪堪聽到屏風那側傳來的懶懶聲音:“起來吧。”
李玉寧雙腿酸麻,站都站不穩,踉踉蹌蹌在原地來回踩著碎步,才勉強算是穩住了身形。
太後自屏風之後走出來,李玉寧低垂眼簾,不敢抬頭,但見一雙金銀線編織的厚底鞋從屏風之後慢慢移步到了身側的一個臥榻之處,在婢女的攙扶下,坐了上去。
這是李玉寧第一次見太後,因為是打照麵,她不敢輕易抬頭,怕又落個不敬的罪名。
“抬起頭來,讓哀家好生瞧瞧。”好在,這句話是太後提出來的。
李玉寧緩緩抬頭,順著紫色金鑾衣裙往上看,佛珠在手,鬢角微白,麵上雖有皺紋,肌膚卻仍舊白皙嬌嫩,談不上吹彈可破,也確是膚如凝脂,白裏透紅,眉眼祥和,溫婉如玉,從麵相上看,是個慈祥的長輩。可是透過太後打量自己的眼神,李玉寧剛才的忐忑又重新竄上了眉梢,微微蹙眉揪心不已。
自己有錯在先,太後調理是自然,隻是莫要抓住這件事不放。否則,針對這種可大可小的事件,一旦被捅到皇上那裏去,她可真的是吃不了兜著走。
太後側臥在臥榻之上,目光懶懶地上下打量著李玉寧,一言不發。
這種氛圍最是詭異和令人窒息,李玉寧讚歎太後美豔的同時,亦是開始擔憂自己的命運,不覺對那日為自己出餿主意的莫鳶心生怨恨。
若不是莫鳶那個死丫頭出了這等沒有緣由的鬼主意,利用了自己對她的信任,又怎麼會落得如此田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玉寧倒是“極聰明”的沒有怪罪自己太過無腦,反倒是把責任盡數推給了莫鳶,這還沒有受到懲罰,就已經加深了對莫鳶的憎恨。
相比莫鳶,李玉寧端的是少了太多的氣質在身,外貌不及也就算了,眉眼之間的那股小家子氣和懦弱之氣一覽無餘,看了第一眼,就沒有想要再看第二眼的欲望。
太後移開目光,拿過臥榻側首的一本經書,翻了幾翻,似是心不在焉地緩緩脫口而出:“今日為何在祈福之時不見了蹤影,雲廊說你身子不適,現下看起來不是好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