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寧靜,像往常一樣淒冷無聲,唯有樹葉在風中颯颯作響,像極了白天家丁口中所言的哭泣之聲。這樣想著,安貴妃身邊的婢女雙臂抱著雙肩,試圖為自己增加一些溫暖。
“怎麼了?”出聲的是正在看書的安貴妃,雖然在慶王府中和陌雲廊離的更近了,可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作為皇上的女人,她才更要避嫌,往常陌雲廊隻是來請安,除非必要或者特別想念,一般情況下,為了避免人多嘴砸,也避免李玉寧那個無頭腦的女人無事生非,安貴妃已經很少和陌雲廊見麵了。
然而,白天除了四處遊蕩,長夜漫漫,也唯有看一些書打發時間。
婢女隻是搖頭:“回貴妃娘娘的話,奴婢沒事。”
安貴妃看她臉色發白,渾身又有絲絲的顫抖,現下雖入冬時節,可她穿的並不少,薄襖加身,加上屋中有炭火,不至於凍成這個樣子。再看她眼神躲閃,瞟向屋外的目光夾雜恐懼,隱約猜到一二。
“服侍本宮歇息吧。”安貴妃不想和她費太多口舌,這天發生的事情費神費力,索性放下書,在婢女的服侍下寬衣解帶,入榻而眠。
屋內燭火熄滅,月光映照下,有樹木枝椏的斑駁影子投放在門窗前,夾雜著或大或小的風聲呼嘯。安貴妃睡的並不安穩,微微蹙起的眉頭,額頭上冷汗淋漓,似是有什麼東西在掐她的脖子,令她喘不過氣,麵部扭曲痛苦,身體不安分的扭動反抗,終於在身體猛然間的震顫中睜開了雙眼,驀然坐起,驚恐地看著屋內的一切。
原來隻是做夢,人做了虧心事,果然是要遭受精神上的摧殘,譬如剛才,夢見莫鳶披頭散發來找自己報仇,掐著她的脖子麵目猙獰,口口聲聲讓她還命。
回想夢中的情境,越想越害怕,不自禁裹緊了被子,縮在角落中,卻再也沒有睡意,瞪著眼睛在暗夜中像一隻隨時準備進攻的小貓。
時間流轉,安貴妃終是禁不住熬磨,昏昏欲睡。
“貴妃娘娘,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償命。”飄著顫音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傳來,驚得正要闔眼的安貴妃一個激靈,下意識抓緊了被子,雙眼在暗夜中警惕地掃視著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
“貴妃娘娘,你害死了我,我要你償命。”莫鳶的聲音一聲近似一聲,由遠及近,安貴妃額上冷汗直下,不由得用被子捂住了眼睛。
有東西在騷動自己的手,安貴妃顫顫巍巍把被子拿開,“啊——”的一聲驚叫,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驀然放大的人臉,入目都是血色,整張臉已經血肉模糊,就連剛才拂過自己指尖的黑發上也是血液粘稠,頭發一縷一縷的。入鼻的腥臭令安貴妃忍不住想吐,卻隻是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貴妃娘娘你好狠的心,居然害我性命,莫鳶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性命。”眼前的臉越發離的更近了,安貴妃能感覺到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再看到披頭散發之人伸出的白森森的雙手,向著自己的脖頸靠近。安貴妃張著口,呼吸困難,卻是說不出半個字。
猛然注意到,白森森的手上帶著莫鳶白天戴著的戒指,這麼說,眼前這個女鬼就是莫怨無疑了。
安貴妃連連求饒:“莫鳶你莫要找本宮,不……是本宮的錯,真的不是,求求……求求你了,放過本宮吧……”
安貴妃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話都已經連不成一句。
莫鳶不予理會,森森白手徑直靠近安貴妃的脖頸,安貴妃竭力去阻攔,卻發現自己的力量是杯水車薪,根本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唯有苦苦求饒,觸摸到自己脖頸的手涼到骨子裏,越發接近,那種腥臭之味也越加濃烈,披頭散發之間的血肉模糊,兩個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安貴妃,口中繼續道:“都是你,你害了我,害死了我,我要報仇!”語氣激烈,聲音嘶吼,本就驚嚇過渡的安貴妃動了動嘴唇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直到感覺呼吸有些憋悶,安貴妃這才緩過神兒來,意識到自己命懸一線,連連求饒:“是是是,一切都是本宮的錯,本宮不該害你性命……”
“告訴我,為什麼要害我?”
安貴妃語無倫次,卻也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本宮嫉妒你,你擋了本宮的道路,又有陌雲廊對你的傾心,為了權力,為了愛情,為了地位,本宮不得不殺了你,隻要沒有了你,皇後就失去了有利的左膀右臂,陌雲廊就會一心一意地對我,我們前進的道路也會平坦很多,他就能順利的登上王位……”
“夠了。”這是莫鳶真實的聲音。
放在安貴妃脖頸上的手離開了,鼻間的腥臭之氣也淡了很多,抬頭看去,“莫鳶”索魂的屍體走到燭火旁,燃起了燭火。頓時,屋內通透一片,有了光亮,安貴妃看清了“莫鳶”。
沒錯,是真正的莫鳶,隻不過把頭發盡數綁在腦後之後,用巾帕把臉擦幹淨露出裏麵嫩白的肌膚,再看地上的影子,安貴妃明白過來,姚鶯騙了她,莫鳶根本就沒有死!
“你……”安貴妃的眼神恢複往常的狠厲,指著莫鳶,一臉的仇恨之態,幾乎是咬著牙道,“你居然沒有死!”
莫鳶看向她,步步逼近,輕挑眉眼,冷笑道:“沒錯,你看到的確確實實是或者的莫鳶。對不起,讓貴妃娘娘失望了。”
語氣滿是諷刺和挑釁。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姚鶯說她明明……明明已經把你推到井中,他們也看到了,為何……”安貴妃竭力找莫鳶不該存活的理由,話中的“他們”應該說的就是那些她所謂的監視者。
莫鳶淡淡一笑,因了臉上仍舊有血跡,在燭火的映照下,尤為恐怖陰森,安貴妃見狀下意識抱緊了被子。
“落井是事實,但是幸好,我命大,沒有像當初的妃子一樣,死不瞑目。好在,我還可以來找貴妃娘娘討個公道不是嗎?”莫鳶如實說,接著一如她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安貴妃臉上的奸詐笑容。
“可是那又怎麼樣,你現在好端端的站在這裏,身上半點傷都沒有,說出去誰會相信是本宮害的你。倒是你要小心了,告你個汙蔑貴妃娘娘的罪你就消受不起,本宮勸你還是收斂的好。”
現在的安貴妃和剛才嚇得魂飛魄散的她判若兩人,沒了驚嚇,又恢複了趾高氣揚的勁勢。莫鳶眯了眯眼睛,向著床榻步步逼近,眼睛裏射出令人膽寒的駭人目光,盯得安貴妃渾身發毛。剛才大腦中的陰影還未消散,如今看到這樣的情形渾身仍舊是止不住地顫抖。
莫鳶非常滿意達到的效果,勾起嘴角,對安貴妃道:“你看,現在夜深人靜,就算我要了你的性命,然後離開,你認為有人會相信一個已死之人殺人這種事嗎?到那時,死不瞑目的人可就變成娘娘你了。”
安貴妃警惕地看著她,聲音帶著顫抖,卻還是兀自強硬:“你,你要幹什麼?”
莫鳶笑出了聲,在這暗夜中猶顯的甚為慎人:“不幹什麼,我不會最對自己不利的事情,亦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對你娘娘這種人,有句話最為貼切不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