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又挨近了李玉寧幾分,壓低聲音:“拿掉沒錯,但不是你拿掉,需要找個替罪羊。”
李玉寧不明所以,梅氏隻好又說:“安貴妃不滿李莫鳶,李莫鳶同樣視安貴妃為眼中釘。你假意和李莫鳶示好,借機利用李莫鳶,沒有人不會相信莫鳶做出這等事情。而你,早先太後娘娘讓你去帶發修行,如今看來倒是一個絕佳的辟謠機會。你在寺廟中帶發修行,這邊因為李莫鳶的緣故,安貴妃滑胎,橫豎都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
李玉寧終於恍然大悟,直道娘親這個辦法高明。
不料,所有的談話都盡數被姚鶯派去找李玉寧的婢女聽了個正著,回去就向姚鶯稟明了所有。
隨著安貴妃的肚子越來越大,李玉寧也開始了對李莫鳶示好的進攻。
可由於姚鶯早先把母子二人的卑劣辦法告知了莫鳶,莫鳶早就存了提防之心,故此,不論李玉寧對她如何示好,莫鳶絲毫不買賬。雖然出於姐妹情誼,在李玉寧的一再要求之下經常去看望她,卻讓玉寧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
眼看著安貴妃的肚子快速增大,李玉寧越發心急,不由得向梅氏求救。
梅氏倒是比李玉寧聰明許多,也淡定許多,在李家,她也算是半個當家的人了。
李玉寧那邊沒有任何進展,梅氏隻好在李家出謀劃策,吃飯的時候一眼瞥見何氏,心中頓時生出一計。
“妹妹啊,早先你說會做桂花栗子糕,到後來也沒了聲響,現今姐姐倒是想嚐上一嚐,不知妹妹可有時間?”
梅氏對何氏溫柔道,鮮有這樣的溫馨時刻,何氏似乎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梅氏,連連應答:“有的,吃完飯妹妹這就去。”
梅氏朝她溫柔一笑,點了點頭。
一直到下午,何氏後麵跟著端著托盤的婢女,在小花園中找到梅氏,奉上糕點。
梅氏指了指旁側的位置:“妹妹坐啊,都是一家人,莫要太過拘禮。”這樣說著,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盤子,淡黃色糕點,圓潤剔透,上麵的刻花一看就是製作之人用心良苦。
梅氏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淡漠,用筷子夾起一塊放在眼前觀瞧:“的確不凡,看賣相都很有食欲。”說完,讚許地看了一眼何氏,何氏受寵若驚,忙站起謙虛道:“姐姐喜歡就好。”
梅氏不再理會她,在何氏緊張的目光中緩緩將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小口咀嚼品嚐,不多時,卻見她一口吐出,臉色微變,目光憤怒地射向何氏,嚇得何氏一哆嗦,渾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身旁有婢女趕緊為梅氏送來茶盞讓她漱口,索性漱完口之後,梅氏一齊連帶著茶盞都摔碎在地,憤怒起身,指著何氏道:“你是想故意毒死我嗎?”
何氏不知所以,隻好道:“妹妹不知犯了何錯。”
“啪”
梅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還嘴硬,明明知道我對桂花醬過敏你卻還要放,栗子糕怎麼會有桂花醬,是不是想毒死我!”
可是梅氏剛剛所言的分明就是桂花栗子糕,而且,在做之前,她也沒有說明自己對桂花過敏啊?
何氏張口要反駁,梅氏搶先一步:“來人啊,二夫人想要毒死我,家法伺候。”
李家的所謂家法,就是杖責。
下人們呼啦啦上前,早就準備好了一般,木凳木板一一準備就緒,拉著何氏一把就按在了木凳之上,未等何氏辯駁,木板齊上,打得何氏絲毫說不出一句話,隻是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劇痛。
也是因了年紀大,二十大板便昏死過去。
重要在傷,不在於責罰輕重,梅氏眼看差不多了,揮揮手示意作罷。
如此一番折騰,何氏不僅不能下床,竟然還發起了高燒。
李仕榮從商鋪中趕回來聞聽此事,氣憤之餘質問梅氏:“就算她無意中放了桂花醬,你也不能這樣懲戒她,鬧出人命你擔待的了嗎?”
梅氏現在倒是低眉順眼了,連聲應答:“是,妾身知道錯了。”
李仕榮還是不解氣:“知道錯了又能怎麼樣,現在人已經打了,又發起了高燒,你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好生照顧著她。若是再出什麼意外,我就對你家法伺候!”說完,憤憤然離開梅氏的院落,前往何氏院落去探望。
梅氏卻是嘴角浮現得意笑容,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如若不然,莫鳶又怎麼會得到消息回到李家?
果然,翌日,莫鳶得到消息之後急急忙忙從南家趕來,一見到母親被傷成這樣,臉色頓時垮了下來。
“怎麼回事?”莫鳶完全不管背後的梅氏,甚至連請安的話都沒說,隻是望著伺候何氏的婢女道:“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否則,我讓你比何夫人更慘!”
婢女偷眼望了望梅氏,梅氏一臉陰沉,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婢女有些膽寒,支支吾吾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莫鳶幹脆把臉轉向梅氏,聲音同樣僵硬:“大娘,你是這裏當家作主的,總該有個是非曲直要交代吧?”
梅氏訕訕:“哪裏算什麼當家做主……”
“大娘,”莫鳶突然逼近梅氏,嚇得梅氏不自禁後退了兩步,瞪大眼睛愣是說不出話,“我敬重你,所以管你叫一聲大娘,別忘了,當初二姐的婚事還是我從皇上那裏求來的。”
話中的威脅意味深重,言外之意,我能讓二姐嫁給陌雲廊擁有榮華富貴,同樣可以把她拉下來。
梅氏怔愣片刻,心中更是堅定了要一石二鳥的想法,這個莫鳶,太過猖狂,絕不能再留她作威作福。即便現在服軟,受一點兒淩辱,又能怎麼樣,隻要能把莫鳶拉下水就好。
當下,梅氏心一橫,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包括自己誤解了何氏這一點。
“是大娘的不對,記性不好,當初說的明明就是桂花栗子糕,卻埋怨妹妹添加了桂花醬,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對桂花過敏。也幸好妹妹大度,醒了之後我和她一講,她倒是很爽快的原諒了我。”講述完事件,末了,梅氏不忘道歉,以及表達何氏對她的諒解之情,好讓莫鳶不好意思再對她多加指責。
這樣的何氏,莫鳶早就見怪不怪了,在前世,她不就是用同樣的方法,教會了李玉寧耍手段嗎?現今又要來這一套。
既然道歉了,母親又事先原諒了她,自己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可莫鳶依舊不死心,分明故意的懲戒,為何一句道歉就能了事。
莫鳶又緊逼兩步,盯著梅氏的眼睛,目光中透露含意。
“大娘,日後做事,最好讓身邊的婢女幫您記下,不然,年紀大了,做了錯事不是一兩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娘親好說話,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見得好說話。今天的這筆帳,咱們暫且先記下。”莫鳶的語氣淡漠,恨意絲毫不隱藏。
“你這話什麼意思?”梅氏心中的火氣也被激了起來,以往見何氏母女順從慣了,何時見莫鳶這副模樣和自己說話。
“什麼意思大娘心中有數,若是我命人打大娘二十大板再說句對不起,大娘接受嗎?”莫鳶反問,明顯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梅氏知道,這仇莫鳶算是記下了。
沒有再反駁,梅氏在莫鳶轉身去看望何氏的時候嘴角抽動了一下,似冷笑,又似嘲諷,側頭遞給了身旁婢女一個眼神,婢女會意點頭,走出了房間。
莫鳶守在母親的床邊,為她擦拭汗水,心中焦灼萬分,自己隻顧報仇,卻忽略了對身邊人的照顧,尤其是母親,大概經常被梅氏所欺負,隻不過每次自己回來總是笑臉相迎,沒有半絲埋怨之色。
現如今,終於還是被梅氏下了毒手。
心中絞痛之餘,也在兀自思量該如何才能讓母親脫離這樣的生活。接出去住?不太現實,畢竟還有爹在家,母親從不把委屈告知爹,更加助長了梅氏的囂張氣焰。
就在這時,剛才出去的婢女抱著一盆花從外麵走進來,把花盆放在桌上,轉身走向莫鳶,說道:“郡主,這是二夫人最喜歡的牡丹花,奴婢剛從花房中取回來,您看,還需要修剪嗎?”說著,手中的剪刀遞向莫鳶,莫鳶側頭看了看,餘光掃到梅氏,沒來由地心情一陣糟糕。把手一揮,確是將衣袖結結實實拂在了剪刀之上,瞬間開了一個口子。
那丫鬟大驚失色,連忙下跪:“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弄壞了郡主的衣服。”
一旁的梅氏見狀壓低聲音嗬斥:“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弄壞郡主的衣服!”
莫鳶倒是愣了一下,記憶中,剛才剪刀離自己的位置不近,隻是揮了揮手,如何就劃破了衣服?
梅氏見莫鳶沒有說話,連忙又加了一句:“還看什麼看,趕緊帶著郡主去換一身衣裙!這樣讓郡主怎麼出門!”
婢女似是才反應過來,把剪刀攏於袖中,對莫鳶道:“郡主,請隨奴婢來。”
“來來來,知道去哪裏取衣服嗎就來來來!”梅氏點指著婢女的額頭罵其不爭氣,“做什麼你能做好!”
最後終於作罷,看了眼目光深沉的莫鳶,對婢女道:“算了,去二小姐的房中,為郡主取一件衣服過來吧。”
婢女答應著,轉身出了門。
梅氏連忙對莫鳶道:“剛來的丫鬟,不太懂規矩,做事笨手笨腳的,還望莫鳶別介意才好。”
莫鳶沒有看她,也沒有答話,隻是望向桌子上的那盆牡丹花:“這花是誰讓送來的?”
梅氏這次倒是理直氣壯,下巴一點躺在床上雙目微闔的何氏:“昨個妹妹說的,今日你趕巧不就碰上了嗎?”
莫鳶不作聲了,總感覺哪裏過於蹊蹺,隻是又說不上來。
婢女取來的是一件素色衣裙,倒是和莫鳶的氣質極為相配。
“我怎生不記得姐姐有這樣的衣裙?”莫鳶在婢女的服飾下換上衣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側頭問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