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去了梅夫人的院落。”琴兒結結巴巴回答。
莫鳶微微眯起眼睛,這就是了,問題就出在梅夫人的院落中。
莫鳶把手中的毛巾扔進木盆中,把木盆遞給琴兒:“去,重新打一盆熱水,回來之後若是我不在的話,你按照我剛才的所做,為夫人擦拭,替換頭上的毛巾,讓它保持溫熱。”
琴兒低頭應答著,端著木盆連忙走了出去,經過門檻的時候,一個絆子差點兒栽倒,穩定身形之後慌慌張張離開。
這些李家府中的人,對梅夫人依舊是忌憚得很,饒是她現在對除了芝兒以外的人已經表現為瘋癲,這些人也還是不敢對她有半分的逾越和不尊重。
以往這種情況無外乎有兩種。
一種是這個人瘋癲之前對下人們太好了,故此在瘋癲之後也也沒有人會鄙夷她,反而會越發的照顧和尊敬她;還有一種就是以梅夫人為代表,瘋癲之前對下人們過於壓榨和狠毒,故此在瘋癲之後,隻要她的身份還在那裏屹立不倒,所有人在她麵前還是那般懼怕而不知所措,一旦這種人“虎落平陽”,則是眾人集體欺淩和打壓的對象。
嫣兒抓完藥回來,就看到莫鳶站在窗前,目光朝向梅夫人的院落,眼中蘊藏著一觸即發的怒火。
嫣兒識趣地放下手中的藥包,安靜地站在一旁,就算情同姐妹,主仆之間的禮儀和對主子的尊重也還是要有的,不然,隻會徒增兩人之間的嫌隙。故此,在能開玩笑,直言不諱的時候,嫣兒從不掩飾和隱藏,而在現在這種類似情況下,唯有緘默不語才是最佳的相處狀態。
嫣兒很慶幸,七皇子把自己派到了莫鳶的身邊,她學到了不少,也懂得了不少,冥冥之中也能為莫鳶多少分擔一些,或是幫助一些,雖然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終究也算不錯的進步。
“嫣兒,和我去拜會拜會梅夫人。”
莫鳶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嫣兒所見隻是假象或者是自己的主觀臆斷。待莫鳶轉過身看向嫣兒的時候,果然,莫鳶神色恢複如常。
嫣兒之所以佩服莫鳶,除了她辦事相對來講更有效率,更講究方法,且幾乎從未失手之外,還有一方麵,是她能自由的掌控自己的情緒。能喜怒不形於色,能在外力的不斷刺激中仍舊保持心中自我的平靜,更理智的處理事情。
自古以來,成大事者皆如此。就算嫣兒再怎麼大大咧咧,這些細微之處也略知一二。尤其,她之前還是陌雲清身邊的人。
皇者身上該有的風範,在一個女子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佩服之餘,更多的還是對莫鳶的擔憂和感慨。
一個女子能達到這種自我調節的地步,是要經曆過多少大是大非才能練就出來,還是說她心中隱忍了多少太多的事情。
嫣兒不敢去想,因為她無從知道,本就不是喜歡揣摩人心思的人,隻是獨獨對郡主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想要探究她的內心。被這麼多人明裏暗裏攻擊,還能依舊淡定自處的人,是嫣兒自從跟了莫鳶之後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
“你在看什麼?”從何夫人院落出來,沿著小徑向梅夫人的院落中前行,莫鳶突然出聲道。
嫣兒訝異,再次望了眼莫鳶,她都沒看就知道自己看她。
莫鳶麵上浮現笑意:“怎麼?自從拿藥回來,整個人都變的沉默了。這可不像你。”
嫣兒撇撇嘴,難道你已經習慣了我的聒噪?
“說吧,想到什麼了?”
莫鳶側頭,看向嫣兒問道。
眼見不說不行了,嫣兒幹咳兩聲給自己壯了壯膽兒。
“那個,郡主,奴婢問您個問題,您可不要生氣啊。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看您心情了。”嫣兒仔細斟酌字句,“奴婢剛剛進屋的時候發現您麵帶怒意,怕一出口把您惹的更加不開心,所以就沒說話。可是後來您瞬間就平靜了,奴婢就有些詫異了。”
“哦?詫異什麼?”莫鳶饒有興致,眼見梅夫人的院落就在前麵,眸光又加深了幾分。
“郡主您知道的,奴婢眼不花,可是,你是怎麼做到的?”
莫鳶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臉上的笑容加大:“這個問題你在南府的時候就已經回答了你自己,還來問我作甚?”
嫣兒更加驚詫,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奴婢回答了自己?怎麼可能?”
莫鳶了解嫣兒,很多事情從來不會掩飾,說過的話自己都當成是放屁,隻因她的記憶唯有容納重要的大事件,像這種自我調侃的小事件,根本不再記憶中停留片刻。
“你說你多少也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這就是答案。”
嫣兒愣了一下,隨意“哦”了一聲,再次沉默。
“你想問的,恐怕不是這個吧?”站在梅夫人院落門口前,莫鳶停住了腳步,側身看向嫣兒,神色嚴肅。
嫣兒一怔,脫口而出:“郡主怎麼知道?”
莫鳶盯著嫣兒,微微搖頭:“但凡是你想知道的,到了最後都會慢慢呈現在你眼前,今後,也不用因為這種事情耗費心思,不值得。”
郡主的意思,是因為好奇她心中的事情耗費心思不值得,還是因為平白無故地想這些有的沒的而不值得?
“處理好眼前,比什麼都重要。過去的,你能做的是追憶,什麼也改變不了,以後的,你能做的是處理好現在,才有能力應對今後要發生的事情。否則,唯有被命運牽著走,而非按照自己的意願走。”
莫鳶對嫣兒指了指梅夫人院落的房門,嫣兒會意,上前敲門。
芝兒打開門,一見是莫鳶和嫣兒兩人,眼眸中分明閃過一絲了然,可還是用誇張的吃驚口吻惶恐道:“郡主!奴婢不知郡主駕到,怠慢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
莫鳶瞥了她一眼垂的過低的頭,不予理會。越過她,向著院子裏走去。
芝兒看著莫鳶的背影,微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卻是被走在後麵的嫣兒耳尖的聽到,驀地回頭瞪向她,忙不迭地又垂下了頭緊跟其後。
“大娘在屋中吧。”分明是問句,從莫鳶口中說出來卻明明白白告訴你不用回答。
屋中,一片淩亂,莫鳶一進門就聞見一股惡臭之味。
芝兒“啊”的一聲,連忙跑進屋中,邊手忙腳亂的收拾邊一臉恐慌的對莫鳶道:“郡主莫要見怪,是奴婢疏忽,剛剛出去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眨眼之間就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