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夜時分,手術室外,寒夜寂寂,清冷不時襲來,走廊盡頭,鍾表不知疲倦地滴答、滴答地發出聲響,敲打著玉兒揉碎了的心。
玉兒在走廊裏來來回回的走著,一刻也靜不下來。剛才護士小姐讓她在手術通知單上簽字,她稍作猶豫,在患者家屬那一欄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文玉兒。是的,從簽字那一刻起,她就打定主意今生要和手術床上的那個他共渡一生,無論他健康還是殘疾,無論他高貴還是貧窮,無論他凰城還是樟地?
她知道從在樟地共同找回“正和功臣”戒指那一刻起,在心裏,她就一直掛念著他,想念著他。相思似火,讓她寢食難安;相思如水,讓她無處可逃,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到處到是他的笑顏,到處到是他的叮嚀。
她實在躲避不開了,就趁著集團年終市場大檢查的機會,“假公濟私,”名正言順地來到了凰城,來見一見夢中的他,好作出最後的決定。
她有過猶豫,有過不舍,擔心異地的風寒,擔心分離的苦楚,還有,也擔心異地的他沉陷於別人的浮華。然而,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原來的那個他,除了多了滿麵風塵和更加堅毅外,對她依然一如既往,對他依然情深意重,愛她的生命勝過愛她自己的生命。
此刻,她終於聆聽到了內心的聲音,她也終於知道,此生就是這個人了,無論天涯海角、她都要跟著他,相擁而行。
在寒氣逼人的隆冬,在樹枝沙沙作響的寒夜,玉兒心氣平和,無論怎樣,她都將同他生死與共,她都將同他相依相伴。
“病人家屬……”護士高聲叫著。手術室門被推開了,手術床被推了出來。
玉兒撲上前去,隻見周之平滿臉裹著沙布,卻一臉平和。他盯著熱淚盈眶的玉兒,泛白的嘴唇咧了一下,想給他一個微笑,卻笑不出來,麻將的作用還沒有消退,“這不好好的嗎……”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撫摸玉兒的臉。
“別動,上麵還吊著輸液瓶呢。”護士大聲喝斥。
周之平隻得悻悻作罷,玉兒趕快把他的手輕輕放在身子旁,“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很好……”看見眼前的周之平,她心裏的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朱衛恒大夫匆匆走了過來,“額前毛細血管破裂,時間過長,失血過多,好好將養,已經縫合好了,隻恐術後留下刀疤,要有思想準備。”他看到玉兒,看那關心的表情,心知是戀人,上次喝酒時,還知道小周沒有結婚,哪裏的老婆。心下也佩服這女孩子的決絕,和她對周之平的一片深情。
“6個小時後再喝水,麻藥還在起作用。”朱大夫又叮囑了幾句,看來,接下來的日子裏,肯定是這個女孩子照顧周之平了。
玉兒和小護士們一起把周之平推向了病房。
黎明終於從窗欞上姍姍來遲,照進了病房。
周之平從昏睡中醒來,麻藥太厲害了,讓他連眼都睜不開,昨日太過辛苦了,在平川奔忙了一整天;昨夜太過驚險,讓他心有餘悸。
他看到了玉兒,玉兒的一條胳膊壓在他的脖頸下,頭歪在他身子邊,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就這樣睡著了。
周之平一動不敢動,生怕稍一動,驚醒玉兒,她套裙上還殘留著成片成片的血跡,劃破了橫七豎八口子,也許樹枝不小心劃破的吧,菱亂的頭發一綹一綹的扯在腦後,忙亂中發夾哪去了?
晨光照著她那鮮紅的嘴唇,如初生嬰兒般飽滿而鮮潤,猩紅欲滴,那是南國女子特有的顏色,讓人忍不住想飽嚐那溫熱的滋味。臉上依然還有淚痕,象小溪般把個俏臉衝得七離八散。玉兒,這就是她明豔無瑕的玉兒,這就是她千裏尋夫的玉兒。
麵對歹徒的威逼,她卻絲毫不懼,麵對滴血的之平,她盈盈淚下,那樣的寒夜,那樣的清冷,她就那樣的一直伴在他的身邊。
……
術後滴水未進,周之平口幹欲裂,可他一動也不想動,這靜謐的時刻何曾有過?這靜謐的時刻何曾想過?這熟悉的體香令他癡迷而沉醉,這熟悉的味道令他迷戀而憐愛。人生就該是這個樣子,人生就為了成為這個樣子,有一個愛他的,他愛的女人,相依相伴,此生足矣!
玉兒的手臂還枕在他的身下,還插著針管不能側身,他不忍讓她一直承受,他努力掙紮著坐起,好減輕玉兒手上的壓力。
玉兒醒了,被驚醒了,她輕輕地擦了一下眼,羞怯的笑了,在自己愛人麵前,第一次這個樣子,她忸怩不安:“真該死,竟睡過了頭。”
周之平仰靠在床上,看著她,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玉兒不再忸怩不安,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