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衛朝夕慪氣了一夜,終於擺脫掉父親衛宗明的桎梏,悄悄從家裏溜出來。昨日父親強硬收回瓷窯,她心裏始終覺得對沈瓷有愧,著急同她解釋。哪知道,還沒走到瓷窯呢,便聽得路人議論紛紛,說的正是她的好姐妹沈瓷。
“沈家姑娘福星高照,今日淮王回潘陽王府,說是要帶她一起走呢。”
“對對,聽說淮王已經答應,讓她同淮王的嫡子一同學畫,還要為她在王府建一座瓷窯。”
“唉,雖然失了父親,可從今往後,便如同淮王府的千金了。”
衛朝夕愣了愣,頭腦頓時一陣亂麻。怎麼才隔了一夜光景,這些人說的話,自己就完全聽不懂了呢?她心裏發慌,加快了腳步,連走帶跑地朝瓷窯奔去,卻在半路上,被幾個護衛攔住了。
“靠邊站靠邊站,王爺的車輦到了。”
道路禁止穿行,衛朝夕被推到一邊,隻得眼巴巴地等著。車輦陸續經過,風起,時不時撩動窗口的簾幕,車內之人亦若隱若現。
衛朝夕嘴上說不相信沈家的變故,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沒有放鬆。一個個窗口從眼前經過,瞧見的隻不過是影影綽綽,根本看不清人影。眼見著車隊就要收尾,衛朝夕簡直慌了神,推開前麵堵路的人,再顧不得禮數尊卑,卯足了勁大喊一聲:
“沈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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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坐在淮王府的馬車裏時,心裏還是恍惚的。
昨日如同大夢一場,種種畫麵再次浮現。
滿地破碎的瓷片,強硬收回的瓷窯,錯赴黃泉的父親。
而她的手中,隻有唯一一件完好無損的薄胎瓷,如同她生命最後一縷單薄的希望,支撐著她,做出了如今的選擇。
沈瓷清楚地記得,昨日,當她向淮王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後,對方便陷入了沉默。
予她一處製瓷的地方,對淮王而言,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可提到學畫的名師,他的眉頭卻漸漸蹙緊。
名師,需要多出名?但凡有點名氣的,大概都不願單獨教導這樣一個毫無背景的小姑娘。若是送去書院,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她一介女流,又實在有駁倫常。
沈瓷明白淮王心中所想,屏著息等他的回答,神經緊繃之時,卻突然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破空而出。
“父王,無需為難。”小王爺朱見濂站了出來,向淮王拱了拱手,開口道:“府中有孫瑒先生教導孩兒學畫,沈姑娘如今孤身一人,何不讓她與我們一道回府,既免去了另尋名師的煩惱,也省得她將來流落不定。”
淮王點點頭,亦覺得這是一條上佳之策。遂點點頭,俯下身來,輕問道:“沈姑娘,你可願離開景德鎮,隨我回到王府?”
覺察到沈瓷的不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放心,你父親救了我一命,你去王府,便是當小姐養著。至於練習製陶的地方,我在王府為你建一座小瓷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