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具史話

遲至公元前約1420年,埃及人才把一種T形的棒拴在拉犁、拉車或戰車的牲口的角上。把軛加在它們的肩上、通過製成弓形的部分和加上墊子來使其感到舒服的想法,是相當晚的時候才形成的。但是要把軛固定在適當的位置上,軛又必須橫過胸前。這是一個缺點,因為牲口一跑軛就繃緊了,軛一繃緊就會使牲口呼吸不暢,結果是牲口越使勁拉就越不舒服。人們認為,對牲口的使用可能始於耕地(一種比車輪的發明早得多的生產實踐),雖然最早的犁是人拉的。

軛不僅是拉東西的牲口和被拉的東西之間的連杆,它還能增加懸置和舒適程度,從而增進任何雙輪運輸工具,特別是戰車的靈活程度。在公元前2世紀末的美索不達米亞,雙輪戰車(本身是一種比雙軸車更快的車)的軸被挪到了後麵,這樣,站在車上的武士就不是直接支承在軸上,而是站在軸前麵一點,讓軛支承了他的相當一部分重量。這使人和牲口更舒服,實際更好使,因為人的重量使軛不致跳起來勒住牲口,牲口就能更好地拉車,人也不必站在軸上,弄得全身抖動,很不舒服。如果我們把一麵烏爾軍旗(公元前3世紀初期)上的四輪戰車,跟在尼尼微的亞述巴尼拔王的王宮裏的石頭浮雕上的一個亞述武士駕的有軛和挽具的雙輪戰車比較一下,就會發現雙輪戰車的先進之處。古希臘人使用戰車,像使用“出租汽車一樣”,隻是把人送上戰場。羅馬人發現騎兵更方便靈活,所以戰車就逐漸淘汰了。然而作為附加在雙輪馬車和犁上的部件,軛卻保留了下來,沒有什麼改變。

馬刺和馬鞍

在西方文明中,馬除了是一種負重的牲畜之外,早已成為一種地位的象征和軍隊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原來是歐洲平原上的一種動物。有理由認為,馬是由歐洲平原上的牧民馴化的,雖然不知道馴化工作是何時開始的。

在亞述,馬的馴化肯定不遲於公元前2000年。在埃及,馬最初的出現,是在公元前17世紀,那時喜克索人正從北向南征服這個國家。

一旦產生了馴馬的想法,就需要拿出馴馬的辦法來;而在很早的亞述人的雕塑品上麵可以看到一根繩子或皮帶,一端有個環,套住馬的下齶。沒隔多久,雕塑品上就有了看起來相當現代化的馬勒。馬受到了馬嚼子的控製;騎馬的人可以用棒子或皮帶改變馬的壓力和方向。除了在馬嚼子的兩端加上裝飾和短棒,使其變得更加精致之外,一直到中世紀都幾乎沒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

第二種控製方法是用靴刺,最初使用靴刺可能是在史前期。乍看起來,它隻不過是附加在靴子後跟上的簡單的尖東西,可是它比隻用膝蓋夾馬有效得多。

在西歐,最早的馬刺是個繞著腳踝的U型物,上麵伸出一個短梗,梗上帶有尖刺。帶輪的馬刺——馬刺上有能自由轉動的帶刺的輪子——於1325年以後才被普遍采用。

最早的“馬鞍”隻不過是疊起來的毯子或布,棉馬鞍的出現是下一步的事情。木馬鞍的發明年代不能確切地知道,因為難以確定畫上畫的是棉馬鞍還是木馬鞍。木馬鞍是在公元一世紀左右傳到歐洲的。為了保證坐得穩當,馬鞍的前橋和後麵的弓形部分作得比坐處高(為了比武廝殺,後麵的弓形部分通常做得很高,有兩個弧形的把手護住騎者的腰;而馬鞍的前橋則有鋼製的保護板和突出物,以保護騎馬人的安全)。馬鞍經常用象牙和皮革來裝飾和製作。

雖然馬有巨大的價值,然而在歐洲,直到中世紀前仍遠未充分發揮其作用。騎無鞍馬的人受到許多限製,即使騎術很好,也坐得不穩當。他不能盡力揮劍,不容易躲閃,盾牌上受到狠狠的一擊就可能摔下馬去。

馬鐙

人類騎馬史上的大多數時間裏,雙腳都無所寄托。波斯人和米堤亞人、羅馬人、亞述人、埃及人、巴比倫人和希臘人,這些古代民族的強大軍隊,大多對馬鐙一無所知。亞曆山大大帝的騎士橫掃整個中亞時,都騎在馬上無處擱腳。奔馳或跳躍時,騎手們必須緊緊抓住坐騎的鬃毛,以免顛下馬背。羅馬人發明了一種安在鬃毛前部抓手的器具,這使得他們在地麵崎嶇的情況下能有個東西可抓;不過每當他們未能緊緊夾住馬肚時,兩條腿便隻好搖來晃去地懸著。

沒有馬鐙,騎上馬也不那麼容易。剽悍的武士為自己能左手緊抓馬鬃,飛身上馬而自豪。有些不用馬鞍的騎手今天仍然這樣上馬。古代的騎兵部隊用手中的矛點著地支撐身體而跳上馬,也有像撐杆跳似地騰空而上,或者靠踩住安裝在矛上的橫栓而上馬。否則便需要馬夫當墊腳騎上馬了。

到了大約公元3世紀,我國改變了這種局麵。借助其先進的冶金技術,先人們開始生產鑄銅或鑄鐵腳蹬。馬鐙的發明者未能青史留名,而最初的想法可能是從偶然用皮繩打成套環再踩套環上馬而得到啟發的。自然,這樣的皮繩套環不可能用於策馬行進,因為一旦跌下馬來,皮繩套勢必會將騎手拖住,其後果是很危險的。這樣的皮繩套可能最先由中國人、印度人或與我國接壤的中亞遊牧民族使用。馬鐙原理可能就是在大草原上產生的,它是那些生活在馬背上的、有獨創性的人們的發明成果。顯然從公元3世紀起,我國人民便能鑄造精美的金屬馬鐙。現存對馬鐙的最早描繪是在長沙一座古墓中發現的一尊陶騎俑上,其年代被確定為公元302年。

對馬鐙的精彩描繪還可以從唐太宗陵墓中的一個浮雕上看到。馬鐙非常迅速地輸入到朝鮮,我們在該國公元5世紀的墳墓畫上看到了馬鐙。還應指出,隻是在馬鐙得以使用之後,才能夠真正開展馬球比賽。

一個名叫狷狷的強悍部落的遷徙導致了馬鐙向西方的傳播,他們向以阿瓦爾人自稱。他們的騎兵掠奪起來十分強悍,因為他們配備了鑄鐵馬鐙。大約在公元6世紀中葉,他們被迫西進,穿過俄羅斯南部後在多瑙河與蒂薩河之間定居下來。到公元560年,阿瓦爾人對拜占庭帝國構成嚴重威脅,拜占庭帝國的騎兵部隊進行了徹底改編,以便與之抗衡。莫裏斯·泰比裏厄斯皇帝編了一本軍事手冊,即公元580年問世的《戰略學》(仍幸存),詳細說明了應采用的騎兵戰術,其中提到必須使用鐵馬鐙——這是西方文獻中最早的記載。

通過北歐海盜也許還有倫巴族人,馬鐙傳向歐洲其他地方(在倫敦出土了一隻阿瓦爾式的兒童用馬鐙,也是由北歐海盜帶來的),不過歐洲的其他民族(除了拜占庭人和北歐海盜以外)使用馬鐙的時間要晚得多,其原因尚不完全清楚。歐洲的常規軍隊在中世紀初期以前看來都沒有采用馬鐙。也許缺乏冶金技術是原因之一,因為馬鐙在很長的時期裏都是用鑄造金屬製成的。隻有使用鑄造金屬技術才能大批量生產馬鐙。

隻要我們想一想中世紀歐洲,我們眼前便出現身穿盔甲、手持沉重長矛和騎在馬背上的騎士。然而,如果沒有馬鐙,他們是不會那麼神氣的。因為沒有馬鐙,負擔如此沉重的騎手勢必很容易跌下馬來。我國發明了馬鐙,便西方有可能出現中世紀的騎士,並出現了一個騎士製度的時代。

馬挽具

胸帶挽具

直至公元8世紀,西方挽馬的唯一手段是“項前肚帶挽具”。這是一種不合理的方法,因為皮帶勒在馬的喉部,意味著馬一旦使出最大力氣就會窒息。然而幾千年來西方卻沒有人想一想是否有更好的辦法。由於他們局限於使用這種可悲的挽具,馬力無法用於拉車運輸,即使有經驗的騎手也會使馬在奔馳時處於半悶塞狀態。由於挽具不適當,可能加劇了騎兵戰中的混亂和殘殺。不論馬和騎手多麼好,遠距離騎馬都會遇到嚴重的障礙。而劣馬則不僅容易疲勞,而且會悶塞至半死。如果人類的獨創性不強,那麼人類就要準備再忍受“項前肚帶挽具”數千年。

凡讀過古羅馬著作的人往往會對埃及船運送穀物到羅馬有深刻印象:沒有埃及的穀物,羅馬人就會挨餓。人們會問:“為什麼呢?難道意大利種的穀物有什麼不好嗎?為什麼羅馬要依賴埃及的船運才能夠有飯吃?”答案很簡單:因為沒有一種馬挽具能把意大利其他工業區的穀物運到羅馬。當我們尋求對古代世界事件的解釋時,我們往往忽視了這種技術因素。

大約在公元前4世紀,我國在馬挽具上取得了重大突破。在該世紀的一個漆盒上,有一幅中國畫,畫中馬的脖子上有一個軛,經韁繩使其與車轅相連。盡管這還不能被看做是真正令人滿意的挽具,但是它取代了“項前肚帶挽具”,有利於在馬的胸部套一根帶子。不久,馬脖子上的硬軛也取消了,代之以顯然更有效的胸帶,通常被稱為“胸帶挽具”或“韁繩挽具”。馬的項前(喉部)不再套著帶子,負重則由胸骨與鎖骨承擔。

為確定不同類型挽具的相對效率,人們進行了實驗。套上項前肚帶挽具的兩匹馬,隻能拉0.5噸重物,而一匹套上肩套挽具的馬則能容易地拉1.5噸重物品,而套上胸帶挽具的馬所能拉動的重量僅僅比後者稍微輕一點。正如李約瑟所說:“因此,項前肚帶挽具不可能拉近代的車輛,即使是空車。”希臘人和羅馬人的車輛非常輕,如果用於客運,一般隻能乘坐二人。這樣,就不能用馬實現有效的運輸。

一般認為,有兩個因素導致我國發明胸帶挽具。首先住在戈壁沙漠附近的漢人、蒙古人和匈奴人提出了這種想法,因為他們的車往往陷入沙中,使用項前肚帶挽具的馬無法從沙中解脫出來。其次,曾經有人工拖曳,人類有自己的拖曳經驗。例如,運河船隻逆水上行時用人力拉纖,他會很快認識到,在脖子上套繩是不適當的,常識說明:應該由胸骨與鎖骨來負重。因此,給馬使用胸帶很可能是受人使用胸帶啟發的結果。

胸帶挽具似乎是從我國通過中亞傳到歐洲的。阿伐爾人於公元568年由東方入侵匈牙利,因此人們認為是他們帶去了胸帶挽具。這個民族的人還給歐洲帶去了馬鐙。馬挽具傳給了馬紮爾人、波希米亞人、波蘭人和俄國人。考古學家在公元7世紀至公元10世紀的古墓中發現了胸帶挽具遺物。到公元8世紀,胸帶挽具傳遍了歐洲:胸帶挽具首先出現在愛爾蘭的一個紀念碑上的一幅西方石刻圖中;斯堪的納維亞人也獲得了胸帶挽具;各種插圖顯著地出現在公元1130年拜約人的掛毯上,上麵繪有犁地的場麵。

頸圈挽具

最有效的挽具是頸圈挽具。首先,這種挽具有效地克服了馬在解剖上的一個缺陷,使馬具備牛的特點。牛有極好的水平脊骨,還有一塊或多或少地高於肩的隆肉,因此,牛軛可以很容易地安放在那裏,使之能夠拉很重的東西。但馬的脖子卻是有著向上傾斜的坡度,而沒有隆肉。最早的我國頸圈挽具給馬提供了人工“隆肉”,也就是可以套上軛。換句話說,馬通過頸圈及其在頸上部形成隆肉而變成了牛的代用物。頸圈內要加填料以避免馬背上的擦傷並引起疼痛。

我國頸圈挽具最早的證據,可以在一塊石磚拓片上看到,拓片上可以看到拉一輛車的三匹馬及馬上的頸圈挽具,其年代約為公元前4世紀至公元前1世紀之間。因此,我們認為頸圈挽具最晚是於公元前1世紀在我國發明的,比在歐洲出現胸帶挽具後100年才出現的頸圈挽具要早整整1000年。

其後不久,先人們還發現,頸圈挽具還可以用另一種更簡單的方式使用,挽革可以在頸圈的兩側直接拴到車上。這種形式的肩套挽具今天仍在全世界普遍采用。

與現代形式的挽具有關,我國還發明了“車前橫木”。如果有兩匹馬拉一輛近代的車,頸圈上的挽革就可以拴在車前橫木上。最早期的車前橫木可追溯到公元3世紀,那時用於牛拉車。

發明頸圈挽具的另一個因素可能是,曾一度在雙峰駝上使用過類似頸圈,以用於放行李。至遲在公元前2世紀,我國就有駱駝隊,並對此動物相當熟悉。那時駱駝的馱鞍是一種氈墊式馬蹄形木環,經適當改進,可能曾用在馬上。

水車

我們所有的重要機構——齒輪、螺絲、活塞和汽缸等——都是作為揚水裝置的一部分而開始使用的,環形鏈和最初的轉子(水車)也是這樣。能源史話中的許多重大事件都發生在希臘人統治時的中東地區,雖然人們常常說希臘人有許多奴隸為他們幹活兒,無需煞費苦心去搞技術發明。各種古代文明中肯定都有滑輪。借助於滑輪,一個人可以用自己的體重來向下施加壓力,從井裏提起一桶水來。幾乎可以肯定地說,一個古希臘的匠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一個輪子用作不斷地運轉的揚水杠杆,在一個大輪的周邊裝上若幹圓筒或罐子。不能把牛訓練到能提起一桶水來,然而卻可以讓它們繞著一根垂直的軸轉圈。但是裝有圓筒的輪子必須繞著一個水平的軸轉動。要解決這個問題,辦法就是采用最古老的齒輪(就是其栓釘對安在揚水輪的轉軸上的輪緣成直角的普通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