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所言,某聽不明白!”
高顯隻裝作一問三不知,推脫個幹淨,她也不急,踱回繡墩上捧了杯茶慢條斯理地道:“應和十八年,高郎君因為一樁事惹怒了高公,便被送到北衙神策軍之中當差,可有這麼一樁事?”
高顯點頭,高複岑歎了一聲,“小小年歲疏於管教,頂撞長輩。家母因此一病不起,老臣也是怒極。”
長孫姒不置可否,接著道:“十五年人聚人散,如今倒是有個在聖人身邊當差的老參軍,當時對高郎君照顧有加。他說,高郎君因為在高老夫人跟前揭穿了阿爺的一件秘事,所以才被逐出家門……”
“一派胡言!”高複岑怒不可遏,“哪裏來的什麼老參軍,說的什麼胡話,公主可不要被瘋言瘋語所蒙蔽!”
長孫姒擺擺手,“高公稍安勿躁,這位老參軍還向我說了一事,高郎君年少頑皮,在額角留下個凹坑,藏在頭發下,不仔細看還真是瞧不出來。”
她抬頭笑眯眯地看著高複岑,“我從未在高郎君額角上見過什麼凹坑,不知道高公是否知道在哪裏?”
高複岑冷笑道:“一個不知姓甚名誰的人,信口胡諏的言論,公主竟然在眾位麵前詢問老臣,豈不叫人心寒?”
長孫姒也不急於求成,笑眯眯地聽他發泄完怒意,才從袖子裏摸出來個奏本,擺在魏綽麵前。
“那位老參軍說來諸位也都認識,北衙神策軍監正儲正胥。他向聖人奏明此事順道將所述寫下,就在魏京兆手中。諸位都是個見證,如此,高公便可以說了吧?”
魏綽放下證詞,皺眉看了她一眼,掂量輕重,最終還是默不作聲隔岸觀火。
高複岑似乎被他凝重的表情影響,張了嘴卻欲言又止,左右為難的模樣不由得叫人胡亂猜疑起來。
王進維離他最近,斜著眼睛打量他,“高公這是怎麼了,朝夕相處,怎會不知道傷口在何處?”
若是再極力撇清,難免惹來非議,長孫姒和王進維一唱一和給他下套,他豈能接招?
高複岑悠然道:“老臣聽說過此事,想來小郎君動手,磕磕碰碰實屬難免,也不是什麼重傷,就沒仔細過問,如今哪裏還能記得在何處?”
長孫姒搖搖頭,似乎有些嘲諷,“高公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哪裏是高郎君打架,分明是高公親手所致,當時敲斷了高郎君的額骨,怎麼就忘了呢?”
這話聽著不似作假,一時疑惑的目光全都看向麵色沉鬱的高複岑,親自下那麼重的手,當時定然氣急了,事後高顯免不得傷口凶險,若說記不起來了,隻怕是在遮掩什麼!
高複岑被逼到兩難的境地,若是說了,那堂上的高顯額角無傷該如何解釋?若是不說,自然要懷疑到他身上來。他抬頭看了長孫姒一眼,一個行事荒謬的小娘子,往日倒是小看了!
長孫姒再接再厲,“高公一時忘了也不打緊,容我提醒一二;當時高郎君病勢凶險,高老夫人派人尋了禦醫到府。宮中出診,都有案牒記錄。”
她回首從身後的南錚手裏取來陳舊的紙張,順道給了他一個稱讚的笑臉,“應和二十一年正月十六,時辰,藥方,都在此處,高公還是記不起來嗎?”
高複岑無視眾人疑惑的目光,沉默不語。
長孫姒也不失望,點點頭繼續道:“那我再說件事,高郎君病愈回禁軍後不久,高府的管家全安也病了,一病不起。慕中書曾提起他答應過郎君要去兵營陪伴他,似乎也忘了,而且病愈後性情大變。魏京兆和王侍郎詢問了高府裏諸多下人,眾口不一,皆言其時而溫和時而暴虐,我和諸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何等樣的病叫一個人如此?”
“直到慕中書提起,全安的老家裏有一個胞弟叫全明,他曾打算叫全明入京替代自己,而他好到兵營中照顧小主子!”
堂上眾人麵麵相覷,尚書門下兩省旁聽的朝臣無不一頭霧水,就聽她接著道:“這高府的全管家原來是兄弟二人!全明為人狡詐圓滑,頗得主子的寵幸,所以便成了高家買賣殺害流民的幫凶,方才作證,諸位也都聽到了。而全安因為得知了主子的陰謀被囚禁在主宅,一個下人為何……”
高複岑拍案而起:“一派胡言!”
長孫姒不緊不慢地看了他一眼,“七月初八,我等進府查案,眾目睽睽,全安總管死在回舟渡橋之上,屍體存於義莊,七月初十火化;可昨日在城外捉到全明,他的供詞高公悉數聽在耳中,難不成是全安死而複生?我倒要問問,高府管家乃兄弟二人,竟無人知曉,也不向我等言明,如此隱晦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