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鬧事的一群人大部分是通化坊的百姓,也有別的坊子聽聞貓妖出現,好心好意前來增援,其實並不知道真正出了何事。
魏綽歎了一聲,頗為感慨:“都是些捕風捉影的謠傳,那個領頭的漢子原本在家裏幫助娘子編桑杈,門口有人跑進來說那害人的貓妖出現了,在宋喬的家裏,快點去抓。他表弟的孩子昨兒晚上沒了,心裏頭恨,想也沒想拎了個桑杈就出了門,還遇上幾個聽了信出門的鄰居,一拍即合;還怕妖物難降服,叫了幾個好事的。事後想想甚是魯莽,那報信的人最後卻沒有跟過去,不知道去了哪。”
長孫姒一副了然的模樣,甚是無奈地點頭,問道:“他還記得那報信的人長什麼模樣麼?”
“模樣誰也說不清楚,人多了反而交待的亂七八糟。倒是有一點確定的,那人身量不高,六尺不到,又瘦,聲音低沉,跑的倒是快,一眨眼就沒個影子。”魏綽抻了抻袖子,端著杯茶頗為頭疼。
貓妖殺人這種事,說起來都是怪力亂神,子虛烏有;但是沒了孩子的阿爺阿娘哪一個能相信,捉不到凶手,寧願相信是天譴,聊以寄托。
人都是這樣,在極度混亂和無助的情況下,一旦有了一個堅定的聲音,無論對或者錯,都會義無反顧地跟從,所有的謠言便是從這裏開始。
可他又不能放任,若是一般的謠言也就罷了;可事關皇家秘聞,江山社稷,如此再有小人從中作祟,起了歹念;不過百年太平,再挑起風波,豈不是為人臣的過錯?
如今,卻隻能把手無寸鐵的百姓關押起來,罪魁禍首卻逍遙法外,未免太窩囊了些。
長孫姒望著他笑道:“那宋喬呢,真瘋假瘋,魏京兆可問了?”
魏綽的神情更凝重了些,茶水也不喝了,滿麵的愧疚,“問不了,宋郎中進了京兆尹,捉著誰都喊貓妖,是你殺了人,天譴天譴,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臣怕生出亂子來,就把他關在偏院裏,讓人看著。他鬧夠了就睡,醒了就吃,吃完了還鬧,隻不過縮在屋子裏對著牆喊貓妖而已!”
“那被捉的人,可有對宋喬有什麼說法的?”
魏綽道:“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本本分分的一個人,鄰裏和睦。家長裏短的拌嘴倒是有,多半是他那個弟弟,宋恩惹出的事情來。好好的學堂不念,聽了說書先生嘴下跑江湖的,成天嚷嚷著行俠仗義。也就是空有一身英雄氣概,交了幾個不入流的朋友,被人說了幾句,不痛快罷了!”
折騰了半日,都是些睫毛蒜皮的小事情。他長籲短歎,壯誌難酬也莫過於此了。
長孫姒也不著急,“和個瘋癲之人纏磨多少日也得不出個所以然,倒不如明日兆往通化坊去一趟,見著這事的人也不在少數,總能打聽些有用的;還有宋恩那些個朋友,保不齊知道些事情,還勞煩魏京兆了!”
他忙道不敢,飯也未用,起身告辭。出門的時候正碰上煙官。二人因為高家的事,心有嫌隙,頗為尷尬地見禮,各自去了。
煙官還沒進門,就大著嗓門喊公主,進門瞧著正襟危坐的南錚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滕越白她一眼,轉身走了。
待她安穩下來,長孫姒才問道:“去張氏家問個事,怎麼這麼晚?”
煙官一口水下了肚子,抹了抹嘴才道:“去了家裏沒人,候了將近一個多時辰張氏才回來。對婢子警覺得很,磨蹭了半晌才放進屋裏。知道是來打聽宋喬的事情,一臉的不耐煩,說是平日好好的一個人,回家守個喪,轉臉就瘋了,說不定幹了些喪盡天良的事,上天報應。”
長孫姒好奇地問:“不是說鄰裏和睦,還要和宋喬攀親?不過一年半載的,怎麼態度轉變這麼大?”
煙官往她跟前湊了湊,“是有這麼回事,不過您是不知道,宋喬這個人是個大問題。那張氏的女兒垂青的是宋喬,宋喬待她也有情意,還幾番人約黃昏。後來宋喬的弟弟宋恩到了婚嫁的年歲,也喜歡上了張氏的女兒;宋喬心疼弟弟就有意撮合他們二人。您說這娘子家怎麼樂意,憂思鬱結,大病一場。親家倒成了仇人,後來趕上宋喬丁憂,就不了了之了。”
這郎君可真有意思,心疼弟弟也不是這麼個方式,她問道:“當初既然有情意,宋喬為什麼不早早地娶了她?我聽說宋恩小他十來歲呢!”
“宋喬說待他做上主事,風風光光地來娶。可是年近三十,仍然在司度的官位上徘徊,眼看希望渺茫,那張氏的女兒多少也有些心焦!”
長孫姒點點頭,接著問道:“昨兒晚上的事情,她們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