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曲徑通幽(一)(1 / 2)

“長什麼樣?”

“長長……”酒保左右看了看,為難道:“胡姬不都長一個樣?灰藍的眼睛,高鼻子,尖臉,穿著寬袖闊腳的彩色衣褲,生得很好看,不輕浮,對李聲也守禮。這坊子又沒什麼闊氣的大戶,胡姬也不愛來。某以前在這是沒見過,她一來,某記得很清楚。”

長孫姒哼一聲:“有別的特征嗎?隨身可帶著什麼?”

“身量挺高,比李聲還要高半個頭,挺瘦,”酒保撓了撓頭,“好像腿腳不好,走路一拐一拐的,沒帶著什麼東西。”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不是隨便諏一個來糊弄某?看你就是個奸猾之徒,要不給你拖到衙門裏,保準說實話!”

酒保欲哭無淚,險些把頭都磕破了,告饒道:“官爺,某說的都是實話。雖然某做生意手腳……不那麼幹淨。是,酒裏攙兌了水,可是,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啊。某膽子小,更別提,別提,傷天害理的;人都沒了,某若是再扯謊,這可是有損陰德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還有別的嗎?”

“別別別的,沒了?”他哭喪著臉,想了半晌也沒想著什麼別的,“真沒了,他就那天和平時不一樣,兩個人來,舍得花錢,最後還一道走了。回沒回家是不知道,不過喝得爛醉,東倒西歪的,又很晚了,想來也沒地方能去。”

“多晚?”

“平日酉末就打烊了,他們又過了差不多一刻才走。平時瞧他挺老實的一個人,這番動靜是大了啊。”他語氣裏有些不屑,看見長孫姒似笑非笑的臉,又把頭低了下去。

兩個人離開了酒肆,滕越轉臉問她,“你怎麼知道李聲常來這家,不會去別的地方?”

她笑道:“李聲這個人雖然很淳樸,積極,但是為人內斂,尊卑觀念極強,受到挫折很容易失望。所以,京城對他來說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裏很多人非富即貴,是他害怕往來的。在適應了一段時間之後,他選擇出門,去的會是離家最近的地方;因為周圍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會讓他感到安心。他漸漸熟識了這家酒肆,不管酒水如何,反而不會往別的地方去。”

滕越一臉茫然望著她,長孫姒笑眯眯地道:“換個說法,你到一個指定的地方殺一個人,頭幾天出了打探周圍的環境之外,你是不是會避免外出,吃穿用度一般都選擇在住處周圍?”

滕越挪過臉去,有些厭惡,“話說,我的任務為什麼是殺人?”

“做個比較,讓你更容易理解一些。”

“不知所謂!”

他瞪她一眼,牽著馬往李聲家走;長孫姒跟在他身後,撇了撇嘴,還真是滴水不漏。她故技重施,從後門溜進了李聲的住處。

暮色襲來,寂寞的小院子染上最後一抹生機勃勃的色澤,她眯著眼睛看了眼晚霞,滕越嗤道:“南錚說你晚上看不見,這能看見時候又不願見光,真是矯情。”

長孫姒正埋頭在兜囊裏挑細鐵條,準備把門鎖別開,聽他抱怨笑道:“矯情也不是給你的,哪來那麼多廢話。跟來就跟來,啥活也不做,裝什麼富貴財神爺?”

“給我也不要,留給南錚去吧,他保準和撿了寶貝似的。”

鎖芯動了動,她頓住手,笑意斂了些。轉過神來,一鼓作氣,落了鎖,推開了門,滕越跟進來,四下打量道:“李少卿光風霽月,怎麼有你這麼一個學生,真是!”

長孫姒捏著鐵條在手裏轉,橫他一眼,“才不是舅父教的!他有個仵作,以前是個小有名氣的夜燕,後來被舅父捉了,心服口服就跟在他身邊,我是向他學的。”她把鐵條放進兜囊裏,“甭管光風霽月,下裏巴人,用在正道上就成,我又沒開你門鎖,氣性還不小!”

“承讓承讓!”

“客氣客氣!”

話不投機,兩個扭臉而去,各自搜屋子。房間不大,一張木床,繞開地上的血跡就是兩張方榻,擱著一個茶壺兩個茶杯,倒扣在矮幾上;窗台下一張木桌,桌上放著一本南朝黃門郎虞悰的《食珍錄》拓本,字跡模糊,還有標注。

長孫姒心道這李聲還當真是精細的人,翻到最後一頁,卻有一朵暗黃的花。她伸手按了按,卻帶起一道口子,想來枯萎多時,“金露梅?”

滕越投過來一眼,“什麼?”

她放平了書給他看,“金露梅,常長在隴右西域一帶的花,怎麼在這裏?難不成他心上人,真是那個送他回家的胡姬?”

“這種花,京城裏有些人家不也養過,說不定是那個胡姬送給他的。”

長孫姒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有倒是有,不過極少,尋常人家養不了,就連永安宮裏那株還是我從李家帶來的。你覺得胡姬有這個能耐拿到主人的花,還送人麼?何況,看這個成色,約莫都放了一年半載的,李聲進京可才幾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