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雲遮霧湧(三)(1 / 2)

一尺見方的托盤上覆著白布,當中凸出一指寬窄的長形方物,見不著模樣。長孫姒指了指,“凶手殺人之後,又縫製了皮囊。你既然聽說過流言,想必這個也曉得吧?”

蔣會點了點頭,笑容有些勉強,“……曉得,可那上頭有血,一會某見了準得暈過去。您說,這考驗還怎麼作數?”

“好,就按你說的,”長孫姒將托盤擺在他麵前的矮幾上,她現在是個賢明的主事,顯得平易近人,“也不掀開,你看到什麼,如何想的就怎麼說。”

蔣會麵上終於有了釋然的神色,直起腰身探過頭來看了兩眼,“看這皮囊的大小,展開來約莫是巴掌一般,四角不平整,可見凶手當時行事匆忙,心裏害怕。某當日瞧過被割的傷口,牽連了不少血肉,凶手想來並不熟悉這種事情;換句話說,他應當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勾當。還有縫皮囊的針腳齊整,指不定凶手是個精於針篦的娘子,畢竟郎君極少有善於此道,也不會隨身帶著針線。”

長孫姒看著他問道:“蔣仵作的意思,凶手是個娘子?”

“啊,”他堅決地點了點頭,瞟了那托盤一眼,“郎君連布料都不能縫製得齊整,莫說人皮了,所以某認定是個娘子。”

“可你方才說昌奴是被一刀斃命,凶手應當是個慣犯;如今又說應當是第一回做這等事,豈不是前後矛盾?”

蔣會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道:“回主事的話,事實上這也不矛盾。方才某的意思是這凶手殺人是習慣,但是做皮囊是第一回,手生,就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魏綽簡直不忍再聽,一甩袖子嗤道:“巧言令色!”

蔣會麵上的笑意消失不見,極是委屈地縮了縮身子,不再敢言語了。

長孫姒瞟了一眼窗外正籠著個袖子聽得仔細的王進維,又問道:“既然蔣仵作說他是個慣犯,以前也殺過人,那麼你覺得,他為什麼突然要在殺人後做皮囊,諸多馬腳,豈不是多此一舉?”

蔣會聞言,往她跟前湊了湊,語氣甚是神秘:“某覺得這樣的人通常心胸狹隘,能在殺人裏覺得快意,現在割皮做囊,可不就是覺得殺人滿足不了唄。主事不曉得,某同您說樁事,某打小住的村裏有戶夫妻,郎君是個衣匠,天天罵娘子,隔了些日子開始打她,到最後連小郎君也一塊打。別人問他為什麼,他大放厥詞,說他才是一家之主,娘子和崽子須得以他為尊,莫說打罵,即使打死了也是理所應當。那家娘子果真不久便去了,您猜怎麼著,就是那人殺的。他呀,是村裏有名的無能之輩,也就靠打罵妻小出出氣,旁的什麼都做……”

“一派胡言!”魏綽實在忍無可忍,揖禮,“……主事,這等樣人如何能留在京兆尹?”

蔣會不服,擰著脾氣對上魏綽:“某哪句話說的不對,煩請魏京兆指出來!”

長孫姒連忙擺擺手勸慰道:“魏京兆稍安勿躁,問完了再議!”她笑眯眯地看著蔣會,“你想說什麼都繼續。”

他這才滿意了,揖了揖又道:“還是主事您明事理,您問,隻要某想到的一定知無不言。”

長孫姒說那就好,接著道:“你覺得這殺手是想通過殺人獲得快意,那麼為什麼會選擇這四個人呢?”

蔣會順了一旁的茶水一口氣喝幹,想了想才說:“某覺得吧,這四個人應當是罪大惡極,坊間不都是欲殺了他們後快?所以,能把他們給殺了那得獲得多大的誇讚。他有這種心情自然會鋌而走險,做成皮囊那就更明朗了,說白了就是懲罰,懲罰這些禍害。”

“凶手會和他們認識嗎?”

蔣會撇著嘴搖搖頭,“這可說不準,也有可能是聽多了,就有印象了。”

“凶手半夜進到死者家中,他是怎麼進去的?”

他想了想,“應該是撬門或者翻牆吧?”

長孫姒又問:“有坊卒,有金吾衛,凶手是怎麼不發出一點動靜的?”

“或許身手敏捷?”

“那凶手是用什麼樣的的凶器,才會一刀致命?”

蔣會撓了撓頭,有些為難,“看傷口,像是鋒利的匕首,又快又狠,所以幹淨利落。”

長孫姒點了點頭,“依照蔣仵作方才所言,這凶手是個年輕體壯的娘子,心狠手辣,還要身手敏捷,會開門撬鎖,翻牆越脊;因內心卑怯久行殺人之道,卻屢屢沒有被抓。至於特征麼,身上一柄利刃,還有一套針篦?”

魏綽氣得已經不想說話了,偏生蔣會還興致盎然的點了點頭,“對,沒錯,某就是這般想的!”

“好。”長孫姒揮揮手叫人把那托盤端下去,待他換了一個姿勢又問道:“關於驗屍暫時就查驗到這裏,再問問你的官曆。聽說你原是河南府懷州刺史府的仵作,想來也是出類拔萃,否則刺史如何舉薦你到京兆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