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那位麵目嚴肅的參軍,左手扯了三張畫像,右手卡了王進維的衣領子比照了半天,手一鬆讓他老老實實坐下,“和你有什麼幹係,亂跑什麼,叫某以為這上頭是你!”
長孫姒捧著杯子看著兩個人一來一往,不曉得是真的問出眉目,還是在裝個樣子請君入甕。趁那參軍回身打量茶肆裏的客人,她探了脖子瞄了兩眼,回過頭來瞪著王進維,低聲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唬得連杯子都掉在矮幾上,苦著一張臉道:“我也是沒辦法,這些官爺也不大容易,咱們今兒就要回去了,真的認錯了人那可就不妙了。”
他分明說的是另一層意思,長孫姒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到了這個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無論如何險中落子賭得都是運氣,南錚看了四處盤查客人的參軍,“他說的,也不盡然是壞事。”
得,王進維頭前攢氣念白,這就來一個扯弦撞鼓的,南錚看著她幽怨的眼神安撫似的地摸了摸她的發髻。長孫姒瞪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搭夥一道唱戲,一個二八小娘子的淳樸都能從她嗓音裏聽出來,“哎,陀哥兒,你瞧那畫像上的人像不像你家掌櫃的?”
陀哥兒正膽戰心驚地看著幾個參軍,挨著個地拎人的衣領子,眼睛都不敢挪一下,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可振聾發聵。陀哥兒唬得一個激靈,俯下身子忙道:“這位娘子,您可別亂說啊,那真不是我家掌櫃的,他從來都沒戴過鬥笠。”
長孫姒茫然地看著南錚,“阿兄,難道真的是我看岔了麼?掌櫃的救你,是個好人呢,我不應該胡亂說話的。”
她陷入深深的自責中,王進維聽她裝模作樣的話,想笑又得忍著,憋得臉都紫了。南錚看了他一眼,立時肩頭也不抽搐了,麵容也肅正了。這廂說話的動靜約莫大了一些,正捉人的參軍回過頭來問了一嗓,“你方才說像誰?”
長孫姒垂著頭不答話,陀哥兒歎了一口氣,“這位小娘子怕是認錯了人,官爺不要和她一般見識,見諒見諒。”
那領頭的參軍更是個耿直的,聽了他這話非但不離開反而邁步走了過來,一掌按在矮幾上,麵容嚴肅,厲聲喝問,“某問你,方才說像誰?”
長孫姒大睜著眼睛,被他嚇的泫然欲泣,緊緊地攥著南錚的衣袖不知所措,“阿兄……”
那參軍眯了眯眼睛,“剛才還有說有笑,現在問你吞吞吐吐,莫非你們兄妹和那賊人是一夥的。來人,把他們抓起來好生盤問。”
南錚將她遮在袖子後頭,沉聲道:“小妹年幼,口無遮攔,冒犯了官爺,隻因這位是某活命之人不便相告,煩請見諒。”
“哦,是你們。”那參軍直起身來,冷眼看著他們,“你就是那個在河上漂著大難不死的郎君?甭問了,救你的是這家茶肆的掌櫃,也不算你漏了口風出賣了救命恩人,”他指使著兩個人,“去樓上請那位掌櫃的下來吧,多大點事!”
吃茶的見勢不對,紛紛撂了銀子倉皇出門去了。陀哥兒攔在樓梯口陪著笑臉,“官爺,官爺見諒,我家掌櫃的身子不適……”
話沒說完,就被人扒拉開,咚咚上樓去了。領頭的參軍冷笑,“不就是嗆了幾口水嗎,有什麼大不了的,鬧得全鎮子都知道了。隻要沒死,下來認個人都不成了,你家掌櫃的架子還真大!”
話音剛落,上樓的兩個參軍就架了個人下來,“頭兒,這掌櫃和原和畫像上一模一樣。”
“是嗎?”他看了一眼地上趴伏著喘粗氣的和原,“喲,還真沒說假話。你可知道這畫像上是什麼人,就是河對岸那家扒出白骨的屋主,根據百姓的描述才勾出這幅模樣來,原來是你。你不是茶肆掌櫃的麼,怎麼還跑到對岸打漁去了?打漁也就算了,怎麼殺人了呢?”
和原冷笑,看著他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官爺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腦袋倒還清醒,”那參軍也不著急,慢條斯理道:“偌大個鎮子,怎麼這罪單單就加到你一個人身上來了,某怎麼不去冤枉別人呢?說說吧,那些人骨是怎麼回事?”
“官爺隻憑借一幅畫像,如何能斷定是某?”
“不信好辦,這還有從裏麵搜出來的幾件衣服,還有一個鬥笠,給他穿上!”後頭跟著兩個人把從那屋子搜出來的衣服從隨身的兜裏掏了出來,昨日長孫姒補衣服倒是留了兩件完整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場。
衣衫合身,鞋履也合腳,那領頭的參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還有什麼話說?”
和原泄氣地癱在地上,閉了閉眼睛才道:“老賀救過我的命,他要我做什麼我自然都會照做。至於他為什麼要殺那些人,我確實不知道,也不會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