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誰堪往事(三)(1 / 2)

當日在刑部翻舊案,南錚同她說了三件無因無果的怪事,這案子便是頭一個。如今從陀哥兒嘴裏聽來,就添上幾分詭異的意味,她問:“是十來年前,一對變牡丹的夫妻變出人頭的事?”

陀哥兒道是,“當時某也不過十來歲,尋著熱鬧便去看了。那對夫妻三十來歲,麵前一個二尺長寬的木匣子擱在台上,向我們展示裏頭空無一物,放了一顆種子後那夫妻二人便去旁邊捧了土來散進去,接著蓋上黑布。他們二人衣袖在木匣上一抖,先是推開了左側的木板,露出來幾片葉子。有人聞到血腥味還說了兩句,可也沒誰在意,直到最後將那木匣完全打開,根本沒有什麼牡丹,葉子上是兩顆人頭。後來差役到了,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找到了一株被折下的牡丹,不過那兩個年紀輕輕的小郎君始終不知道是什麼人。”

他緩了一口氣接著道:“某年歲小,便當作一件奇事說給正在養傷的阿爺聽,他問那對無身的小郎君長什麼樣。某說十六七歲,瘦臉闊鼻,發髻上別著一柄竹簪。當時阿爺麵色就有些異樣,又問了問細處再不提這事。過了一段時間,聽聞始終捉不到凶手,差役就將那對小郎君隨手埋在了河對岸的墳地裏。自陸家出來後的一日,阿爺深夜渡河去那裏,某不放心便隨著。見他到了墳地,將那對頭顱給刨了出來,在其中一柄簪子裏還找到一物。誰知道他看了良久,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約莫到天亮把物件放回原位才回家,也是打那以後,他下決心要為南郭先生翻案。隻可惜……”

陀哥兒再說不下去,捂著臉伏在地上哽咽起來。王進維歎了一口氣,轉身看長孫姒,裏頭這麼些隱情,老賀雖然一心為舊主報仇,但是做法終究偏激了一些,人如今已經死了,這陀哥兒到底怎麼辦?

長孫姒幹巴巴地坐在矮幾後頭看著陀哥兒泣不成聲,有些心酸,那麼樣一個固執的老頭兒,心心念念為舊主報仇才招來殺身之禍,難不成真的要他斷子絕孫麼?一股義氣鋪天蓋地而來,要不就這麼饒了他吧,畢竟誰也不知道老賀有過這麼一個小郎君。

她低聲道:“魏綽呢,還在搗騰那些骨頭?”

王進維點頭,“這件案子驚動了三省,日暮時候各自派了心腹來,老魏身邊都是人,雜亂的很,是敵是友鬧不明白。他派人來說,似乎有人懷疑殿下在此,若是可能,請殿下盡早離開。”

“哦,”她又看了陀哥兒一眼,“這麼說和原也沒時間審了,交到誰手裏了?”

“臣私自讓人扣下了,隻說是個瘋癲之人,瘋魔起來肆意殺人。”他頗為憂心,猶豫道:“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早晚得懷疑到陀哥兒身上,南郭先生的舊案也得翻出來。老賀悄無聲息地死了,到時候隻怕這兩個沒有一個能保得住!”

長孫姒點頭,“沒必要這麼麻煩,咱們擔心,那些人比咱們還要畏懼。如今到了這一步,多少牽涉到南郭案,他們並不知道我們查到什麼地步,進一步會將目的暴露無遺,退一步死無葬身之地,所以他們不會輕舉妄動。如今咱們遮掩會暴露對這件事情的重視,倒不如大方地將他們按殺人幫凶關起來,就在京兆尹府牢裏,至少在南郭案子徹底查清楚之前能保住他們!”

王進維點頭說知道了,“為了以防萬一,臣還是通知老魏加派人手。”

長孫姒說你們自己多加小心,“帶上你的百寶囊,咱們過會去那墳地瞧瞧,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讓老賀下定了決心。”

一個或者說一波隱藏在暗地和她處處作對,時而看她笑話,時而欲除她而後快的人,他們的存在就是件無比頭疼的事情。

長孫姒揣著袖子琢磨,都是哪些本領高強又善於掩藏的人們,打什麼時候開始,高家或者那場直到現在還被人們津津樂道的謠言,或者說更早?

忙活到現在,誰也沒有占到上風,所以如今她意外得知這麼一大樁消息,往後是不是意味著還有同等樣的報複滾滾而來?她忽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陀哥兒不哭了,在她胡亂琢磨的功夫裏他還是呆愣地坐在地上,好容易緩過神來看著長孫姒若有所思的目光,這才磕頭請罪,呈上那被燒毀賬本的原本,然後帶他們去那埋頭顱的墳地。

出了客棧,街道上空蕩,陀哥兒莫名地想往巷子後頭轉,可又回過味來,陸家舊宅如今已經夷為平地。

他跪在地上恭敬地磕了兩個頭,說往日借送茶送點心的機會往返在鎮子上,得了空就去陸家看一眼那些機括可曾被人動過,如今都成了習慣,沒能保住南郭先生舊時所住之處,心中戚戚。

長孫姒不知道賀季內心是何等樣的愧疚,才將自己的小郎也扯到這樁複仇之事中來。如今主仆二人再不用陰陽兩隔,對賀季而言未必是件不幸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