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又是一個謎麼?
長孫姒托著腮,望著對麵的南錚,“從去年八月以來,已經有很多解不開的謎麵了,現在好像有了越來越多的趨勢,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阿錚,接下來該怎麼辦?”
如今她傾向於在艱難的關頭全心全意地依賴他,會安心地把柔軟的一麵給他看。好在他待她有無盡的耐心,能夠盛住她所有的脆弱,“這不奇怪,你了解的事情越多,幹擾也越多,相反的獲得的消息也越多。”
她拿不定主意,好在她是個有條理的人,從隨身的兜囊裏掏了那封信出來,“那麼,我們能在漢州收到這封信,證明我們在南郭先生的案子上並沒有追錯方向?”
南錚點頭,“可以這麼說,我們離開渭川,下一步到漢州是在預料之中。”
“那麼在誰的意料之中?”她抬起頭看他,她好奇已經很久了,“這個人應當早就知道南郭先生的冤屈,也知道賀季,陀哥兒和和原的存在,似乎有意引我們去查探。從陀哥兒嘴裏得知,五哥的消息,那麼我們隨後來漢州就順理成章。”
“可是,我們來了漢州,發生了這麼多事,也是這個人一手置辦的麼?從持儀丟了珠子直到……”
她揉了揉臉,緩了緩,“或許更早,那個帶著帷帽的道人來這裏準備了這封信,也都是他希望的麼?著實不太明白到底是在幫我們還是在阻止我們!”
從頭到尾隻是別人設置好的一個局,他們一腳踏進來,原以為會知道了不得的事情,可最終不過在別人的甕中,看著彼此奄奄一息地掙紮。
她有些不敢往下想,“若是阻止,他似乎成功了。說起來,我是怕了,阿錚,本來我想好了今天咱們去歸州探探情況,可如今有些退縮。我每回看到他的靈柩,都想盡快地回絳州,按照原定的路線然後回京,再也不要管這趟差事。”
她不安的時候多會聊賴地在各處用指甲劃出長長的痕,排列的極是齊整。他沒有打擾她,專注地看她糾葛,直到她抬頭問:“所以,碰上這種情況我不知道該不該放棄,雖然不甘心,但還是畏懼的很。”
他難得笑笑,順著她的痕跡又填了幾道,縱橫交錯霎時亂了分寸,“這大半年來你做的已經足夠,如今不急著下定論。在我們走之前,你有充分的時間去好好想,是去歸州還是回絳州。”
“那你希望我去哪?”
人在脆弱的時候,極容易輕信旁人,他摸了摸她的頭,說出的話自覺殘忍,“阿姒,我不會幫你決定。你得想清楚,堅持還是放棄,否則日後你仍舊會陷到同樣的問題裏。”
可見日後的問題斷然少不了,話至此,他也不勸她,任她自顧自地想。離開了偏殿,她堅持為長孫瑄守靈,跪在蒲團上在火盆裏燒紙束帛。
火光閃爍,燃盡的飛灰翻轉了幾下漾到半空,她抬頭眯起眼睛看的不甚分明,又添了些到火盆裏,轉眼卻瞧見棺槨上森森的壽字,好容易聚來的一股要拿定主意的豪氣又被衝散的灰飛煙滅。
夜近三更,她捧著臉垂著頭發愣,外頭一連串輕飄飄的腳步聲,她惻惻然抬眼向外看,崔持儀瘦弱的身形出現在門邊。
她還是聽著了信,身後又沒有跟著人,長孫姒欲起身去攙她進來。崔持儀似乎沒有看見她,與她擦身而過。不知道是靈堂的燭火昏暗還是她目力不佳,崔持儀麵上漾著笑意,不同於前些日子的肆意,平靜安和。
她跪在蒲團上了香,銀簪在燭火裏忽明忽暗,霜色的衣衫上綴了環佩,起伏之間脆生生的響。長孫姒望著她的身形,轉過頭來征詢南錚的意思,他卻挺直了脊背跽坐著,目不斜視,避嫌的意味甚是明顯。
長孫姒搖了搖頭,繼續盯著崔持儀的動靜,生怕她一時想不開傷著自己。她上完了香,抬起手摸了摸那棺槨,極其輕柔,後來又將頭挨過去,兩手抻開環住了閉上眼睛。長孫姒看著有些心酸,垂下眼睛再不願打擾她。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才聽著一聲輕微地喚,“你來!”
她抬頭,崔持儀背對著棺槨正望著她溫和地笑,見她有些遲疑又衝她點了一下頭,“對,就是你,你來,我同你說說話。”
長孫姒蹣跚著起了身,挪到她麵前,崔持儀神情不變,隻是點了點頭,“你來我家好些日子了,我總是病著,沒有好好同你說說話。如今當著你阿兄的麵,我是有些話要和你說了。”
她說話的條理很是清晰,長孫姒聽慣了她漫無目的的話,如今反倒有些不習慣起來。崔持儀似乎知道她所想,笑了笑又道:“我的病,一言難盡,可如今我是清醒的。我早就知道阿兄去了,隻是他們都瞞著我,所以我不方便動彈,熬到這般時候才來,你曉得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