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鄉?”有人好奇起來,“咱們到王府十來年了,卻從沒聽說七夫人是哪裏人,楊兄知道這裏的內情?”
那個上了歲數的也搖頭,“不曾,隻是大王雲遊的時候碰上了七夫人,被七夫人救了一命。大王瞧她孤身一個又感念相救之情就接回了王府,保護的極好,咱們這些做門客的哪裏敢過問主子的事情。”
“這又關姚老頭兒什麼事情?”
姓楊的那位賬房又道:“姚老頭兒進府和夫人是前後腳,醫術高明,夫人身子原先諸多不適,用了他的藥之後大好了。大王心裏高興,就把他也留在了王府,瞧瞧病煉煉丹藥。日子久了,才逐漸知道,姚老頭兒正是來自大王初見七夫人的瀘州。”
“瀘州,是上回造反的那個瀘州?”
“對對,”楊先生又給了問話的那個年輕郎君一記,“這話在府裏可莫要亂說,大王當年在瀘州被行刺過,心裏堵得很,倒是七夫人在府給了他一些安慰。後來,姚老頭兒在王府裏也算盡心盡力,可能是時日久了,不甘於平庸吧,一回在煉丹房裏直言頂撞大王,轉過天搬出王府去了。王府裏有些舊人感歎著他醫術高超,大病小災的還願意叫他瞧瞧!”
有人不理解追問道:“既然這麼說,姚老頭兒也沒什麼大毛病,怎麼死的那麼慘?”
楊先生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據我猜測啊,這當郎中的得罪三五個病人也是常事,萬一這三五個人裏有什麼綠林匪類喪命也不奇怪,你們都忘了過年前後咱們王府被他們攪擾成什麼模樣。要不然,就是他出身瀘州,和前些時候的嘩變府兵有什麼糾葛,這就不好說了!”
他轉過臉裏看著伏案奮筆疾書的南錚和長孫姒,笑了笑,“哎,二位孫先生不是姚郎中舉薦到王府裏的麼,看來對姚先生頗為熟悉,要不您二位透個情?”
一屋子裏的喧鬧就這麼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集在他們身上。長孫姒抬頭看著對麵的南錚,換上了灰白的直綴,眉眼安和到真是個十指流連算盤的賬房,她彎了唇角卻見他輕輕地搖頭。
她會意,低下頭時卻聽他輕描淡寫道:“我們從瀘州逃出來,被嘩變府兵連累,身受重傷,是姚郎中救了我們。他瞧我們可憐又有手藝,這才舉薦來王府,至於恩人的家世卻還沒來得及細問,十分慚愧!”
那楊賬房半信半疑,終究因為他們被七夫人看中倒不好深問,隻笑了笑,“原來這樣,是我們唐突了。不成想二位也是從瀘州來的,算是夫人半個同鄉,如此不必同我們見外。慚愧也不必要,姚老頭兒是愛管閑事的人,莫說他是郎中救人,即便尋常也愛指手畫腳的。有一回我在城東的胡記藥鋪瞧見他,正對著那胡郎中瞪眼睛,說估摸著哪個脈診的又不合他心思了,我離開的功夫他還在那生氣呢!”
另一個聞言也隨聲附和起來,“可不是,幾年前我去他那裏瞧病,囑咐我這不能吃那不能喝。我問他啊,拗不過我婆娘怎麼辦,你們猜他怎麼說的?身體重要,還是婆娘重要?我就說啊,當然婆娘重要啊,要不然您這麼一大把歲數了,還是孤身一個!”
眾人哄堂大笑,曖昧的話語此起彼伏。長孫姒默不作聲地聽著,姚濂雖然是個風趣又圓滑的老丈,但是在渝王府中這些年未必受到多少重視,可為什麼還是屬意這裏?
等眾人笑夠了,那楊賬房又道:“他曾經也不是孤身一個,來王府的時候還帶著二三歲的小女郎,後來隨王爺去了一趟隴右,孩子就病死在途中了。唉,他是個郎中,終究沒有能活那孩子的命。那小女娃生得頗好,我還記得她的名字很有意思,哦,叫煙官!”
長孫姒手一歪,就拖了長了筆跡。她不動聲色地替了個字,隴右,煙官,可莫要是她身邊的那一個。當初從李家帶了兩個人出來,齊氏到現在也弄不明白是誰的人,這又出了個同名姓的,難不成煙官的生父真的是姚濂,可她不是李家家生子嗎?
而且,煙官和趙克承從漢州府外逃到渝州,若何姚濂真是父女,豈有不見麵的道理?若是見了麵,南錚不可能不知道,還是說她和姚濂的往來都是私下的飛鴿傳書?
她抬頭看著同樣頗為驚訝的南錚,眨了眨眼睛,問他姚濂既然同你熟悉,你知不知道他有個小女郎叫煙官?南錚搖頭,這事是他從來不曾想到。
那些賬房手下的賬目不停,話也沒個完,說著就把目光投到了他們身上,一個好奇道:“看著二位小哥,也是成年了,可曾立了家室?若是沒有,我家有個遠房的侄女,生得頗好,配給二位倒也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