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暗夜迷茫(三)(1 / 2)

有月的夜起了霧,厚厚的濕氣不知道什麼時候聚攏,像一道牆封在眼前,堵的人透不過氣來。車駕不曾停下,碌碌的車輪混雜在齊整的馬蹄聲裏是個異類,不時有人好奇地投來注意的目光,可巧他們行的方向還是背道而馳,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簾子是壓實了,可車前的遮布被肅肅的殺氣驚得上下翻飛。兵器嗜血,陰氣旺盛,簇簇而過卻流連不散,一陣腐舊陰森的肅殺之氣便鑽進了車裏。

兩個女史互望了一眼,生怕長孫姒伺機動搖了心智,不願規矩地做個安靜的公主,生出與國共存亡的慷慨之氣一個不留神就能以身殉國,連忙慌張地把遮布也一並壓上了。

這個時辰長孫姒幾乎昏昏欲睡,兩個人慌裏慌張地一通忙活倒是叫她清醒了幾分。估算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城門口,她不慌不忙地探進袖子摸點心包。

兩個女史警惕地盯著她,見她笑眯眯地數了糕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愣神的功夫左邊的簾子溜了道縫,臨窗的女史手忙腳亂地扯住了。

方才片刻,長孫姒借著連天的火光一眼瞥見了渝州南城古舊的城牆和城根邊兒落拓的茶攤子,而且車兩側隨行的侍衛並沒有注意到車裏的動靜。

她這才安心地又掏了個小包裹,兩個女史連看熱鬧的心思都沒有了,一心一意顧著外頭。她把那個錦囊從懷裏摸出來,尋到從窗子上掰下來的削尖釕鉤時,二人各側著身子嗬欠連天。

長孫姒笑,抻腿伸手故意動作大了些,幾乎墊到其中一人的腿下。她將糕點捧到她麵前,“要不要來點醒神?”

這是個不按常理行事的娘子,二人雖然鄙夷但也警惕心大作,連連搖頭表示敬謝不敏!同時,頸後的空隙順著動作也露了出來。

長孫姒不動聲色地將藏在點心後頭鋒利的釕鉤捏緊了,一手捂住了其中一個的嘴,一手奮力地將鉤子紮進了那女史的頸下,揚聲道:“不必客氣,路程還長著呢……”

她心裏擂鼓,絮絮地說著話還微微地有些哆嗦。那女史嗚嗚的呼救聲被她的聲音壓住了,腿蹬在她腿上雖未發出聲響但是力氣很大,疼到她險些昏過去!

車裏沒點蠟燭,長孫姒的手捂得緊,下手很快很準,等到另一個回過神時她手裏的人早已氣絕倒地。她故技重施,將剩下的那一個也解決了,也顧不得手指間彌漫的濃重血腥味,掂量著怎麼解決外頭的車夫。

車把式瞧身形是個身強體壯的郎君,對付起來比方才兩人還要難辦些,何況外頭還有隨車的侍衛,但凡有所動作就得露餡。看來不能硬拚,得在這車夫身上下功夫。

好在她在準備的時候,把早上任性要來的幾盒脂粉裝在了在錦囊裏,過會趁那車夫不備撒中他的眼睛再奪了他的鞭子。馬沒有束縛在亂軍裏很容易受驚,雖然險但未必逃不出去。後頭的那駕車上坐的是南錚,知道前頭出了亂子定然也會趁勢出來,這樣就更好辦了。

她知道想法很好,但是實施起來未必順順利利。左思右想,終於還是推開了身邊兩具屍體,捏了捏手裏的錦囊往門邊湊。正琢磨用什麼說辭和那車把式搭話,猛的就聽那人悠哉地說話,“殿下,稍安勿躁!”

話音落,順著撩開的簾子挪過半張臉來,滿是玩味和看熱鬧的笑意,還對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這才轉過頭去。

滕越!

長孫姒在心裏暗自驚訝,這廝怎麼成了趕車的?昨天夜裏去探地道,他不是守在外頭麼?既然這是崔荀事先計劃好的,按理說滕越和影衛也應該被人發現了,怎麼還能如此恣意地招搖過市?

她手裏捏著蓄勢待發的錦囊,一路上想了各種可能,愣怔間馬車也停下了。耳邊的齊整的行軍之音隱約可聞,外頭有明亮的光,簾子被人撩開,滕越那張得意洋洋的臉探了進來,“你都享受了一路了,下來透透氣……哎哎,這都什麼味兒!”

他怨聲載道,嫌棄地伸了條胳膊來扶她下車。馬車停在一片蔥鬱的林子之間,霧氣繚繞看不清來路去路,長孫姒往四周打量,一眼看見近在咫尺的一棵被燒焦的樹,上頭濃重的焦糊味還能淋漓盡致的散發出來。

“這還是上回那片林子!”

滕越撿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坐下,舉著水囊喝了幾口,“對,就是三月三你們放火燒的山林。這裏往前是一條河,你知道吧?按照南錚的意思,過會有趟船來會把你接走,休息會!”

他們的馬車孤零零地停在不遠處,除了來回走動的幾個侍衛再無其他人,她問:“把我接走,南錚呢?”

滕越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水囊把手撐在頭後,頗為遺憾道:“你口口聲聲說你信任他,到底還是不能全數交付真心。你覺得以他的性子會平白無故叫崔荀把你捉了關起來束手無策嗎?會讓崔荀押著你回京做人質嗎?可憐的人啊,連個娘子都哄不了,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