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tion8-獨白
“你怎麼就知道每個人都是害怕的呢？你怎麼就確定每個人都是害怕的呢？你怎麼就確信我就是害怕的呢？你用‘害怕’這個詞仿佛就是你已經知道了我對死亡的看法，可是人類對死的第一反應不一定就全都是‘害怕‘的呀。你這麼問，似乎篤定了人類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害怕呢。”
天哪，為什麼他想到的會是這個問題？“好吧，你說的有點道理。我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可能確實是有些自以為是了，以為人類對死亡的感覺都總是畏懼的，我的潛意識讓我把這種觀點擺在了第一位置。“這麼說，你是不害怕咯？”我又問到。
“怕啊。”
“噗！”我差點要把之前喝過的咖啡給吐了出來！“那你剛才的爭論有什麼意義啊！”
“糾正你啊。”
我輕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個也沒有意義啊。”
“是啊。並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要有意義。”
“好吧，那我們來繼續討論另外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假如你馬上就要死了呢？”這正是他即將麵對的命運，在我看來，死會終結掉一切意義。
“那就死唄！”他回答的如此幹脆，就如同他告訴我他不相信愛情時一模一樣。他狡黠地笑了笑看著我問道：“那你害怕嗎？”
“我嗎？我不知道。不過你的回答讓我覺得你並不害怕死掉呀。”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你不害怕呢。”他從口袋裏掏出幾枚硬幣，遞給老板，似乎一點也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好像總是喜歡混淆一些概念。就如同剛才你確定的使用‘害怕’一樣。我害怕死亡，和我接受死亡是兩回事。如果我馬上就要死了，這是我無法改變的事情，即使我有多麼的害怕，多麼的不想死，我也還是要死，不是嗎？所以這和是否害怕沒有關係。”
他真是一個思維奇怪的人。“好吧，我算差不多已經理解你的邏輯了。至少對於死亡來說，你可以欣然接受了。”
“嗨，我可沒說我想死，沒有人會欣然接受死亡吧。”他辯解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死一定也就那麼回事吧。”
“哪一回事？”
“我又沒有死過，怎麼會知道。並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要有意義的。死也一樣。”
“原來是這麼回事。”
“喂喂，你們兩個夠啦，真是的！”老板打斷了我們的談話，她指了指我向萬君問道：“他是你朋友？”
“不是。”
老板也遞給了我一杯一樣的奶茶。“喏，這是你的。”
“還有我的？”我詫異地看著她。
“嚐一嚐，算我請你的，歡迎再來噢！”
“謝謝。一定會的。”
出了書店，我陪萬君一路走到了教室。這是一間有著明顯東歐風格的教室，目測已經有許多年歲了，教室很大，是一堂公開課。我陪他來旁聽也是為了更多的接觸他。
“江南的天氣總是這樣的嗎？”當我坐定在教室裏開始看著窗外小雨時，向萬君問到，他則坐在我的旁邊。
“興許是吧。”他想了想答到：“江南或許總是陰濕，但它不總是這樣的。‘這樣的’這個詞裏麵包含了很多種感情，江南就是江南，它不總是這樣的。”
我能感覺到他既在強調“總是”這個詞，又在強調“這樣的”這個詞。但我不理解他要解釋什麼，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發現他是一個很喜歡解釋的人，他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他總是試圖解釋我的某句話或是某個詞亦或是某個觀點，或許，也不總是。
萬君收起笑容，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盒煙，挑了一支給我，“抽煙嗎？”
“啊，不太會。”我不想惹些更多的麻煩於是回絕了。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他時抽著煙完全是為了擺擺架子。
他把那支煙叼進嘴裏，用火機點燃，輕輕得吸了一口，吐出的煙圈飄向窗外，一瞬間就被雨水衝散了。““嗯，不抽煙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抽煙。”他看著窗外又吐出的一口煙圈在雨裏消散，忽然這麼問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按照規矩，我們是不可以告訴目標人物任何結果的，我隻能看著他，然後不說話。
“嗬嗬。”萬君點了點頭坐直了身子，我不知道他的笑是否是因為他讀懂了我的沉默。他又問我：“你相信愛情嗎？”
“我相信。”
“嗬嗬。”他又笑了兩聲，“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相信愛情的。但是你卻不懂什麼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