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公交車穿街走巷,走走停停,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鍾,好不容易挨到長途車站門口。
眾人都下了車,朝車站售票廳走去。
此時,日頭正懸在頭ding上,有如毒舌,舔得人們頭頸生疼。
空氣中好似微微起了點風,腥腥燥燥的,仿佛是透過一層火網吹來,更是灼人眼瞼。
雖然換了一身洗得比較幹淨的衣服,但仍難脫離民工氣質的聶隱提著敞口的旅行袋隨著人們進了車站的售票大廳。
一進大門,頓感一股涼爽迎麵吹來。
因為是中午,售票廳裏麵的旅客不多,一排排的長條椅子上稀疏地坐著十數名或歪坐或側臥姿式怪異衣著粗鄙的民工,他們麵孔黝黑,滿臉倦容,目光呆滯瞧著陸續進來的人們,如同瞧著雞狗般毫無表情。
地麵上到處散亂著瓜子殼與果皮紙屑煙頭,靠牆角黑色的大垃圾桶裏垃圾堆成小山,一隻新扔的方便麵側麵薄膜還沒褪盡,閃著燈光的餘光,三兩隻蒼蠅在那裏快樂的進行俯衝表演。
數台壁掛風扇懸在兩邊牆上,正不要命地朝人們狂吐著風聲,雖然吹的也是熱風,但畢竟要比外麵好得太多了。
這汽車站是回安平鎮必經之地,聶隱一年不知到要經過幾次,所以對這兒的地形很熟悉。
他熟門熟路趴到一個窗口買好車票,捏好車票又在馬路邊上蟬鳴聒噪的樟樹蔭下找到一台去安平鎮上的中巴車,上去一看,寥寥數三兩人,於是找了個鄰窗的座位,一屁股坐下,感覺火燎炭炙般燙屁股,燙得他直想抽臀離去,可這實在沒地方去,因為這車若不載滿客人,是絕不會開空調的。
正如所有的中巴車主一樣精打細算,總在挖空心思地想著如何節省才能提高自已的收益。
聶隱推開窗子,想象著風能象水一樣滲透了進來,那樣多少能給人一點兒心理安慰,哪怕是火風也行,總比這沉沉悶悶燥燥灼灼地要好。
忽然有聲音似乎傳進耳中,聶隱扭頭朝外一瞧,馬路對麵樟樹下有家小超市門口圍著幾個人似在爭論著什麼,聲音不大,聽不太清楚。
坐了一會,忽然感覺肚子有些疼,他從袋子裏拿出包子饅頭,一個個認真地啃了起來,今天忙乎了一個上午,肚子早已餓得前xiong貼後背。基於公交車上吃東西不怎麼方便,又想起自已的吃相實在有點駭人聽聞,所以一直餓著肚皮ting到現在才吃。
一會兒風卷殘雲般消滅完所有的包子,速度奇快,動作粗魯,惹得車上幾個看手機小說的乘客與司機瞪大著眼看怪物似的,一臉難以置信。
“肖琴,你說你剛才從錢包裏拿的那張一百元錢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一名男子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忽然從車窗外飄進來。因為激動,所以嗓門比較高,一字一句的非常清楚。
聶隱聽得正咀嚼得歡快的嘴巴無意識地停頓了一下,搖了搖頭,繼續嗞吧直響地啃著有些幹硬的饅頭,又咕嘟地喝了幾大口水。
“絕對真的,我剛才從前麵建設銀行的ATM機上取的,怎麼會是假的,這張鈔票根本就不是我們剛才給他的那張,我們那張成色要比這張新多了,我們的錢肯定被他們調包了。”另一名女子氣呼呼地爭辯著。語氣中透露著憤怒與不甘。
聽這女子聲音好熟悉,聶隱停止手上的動作,表情有些僵硬,緩緩轉過臉朝那家小超市望過去。
果然是她——肖琴,一個魂縈夢繞的女人,他一直不敢忘記也不能忘懷的初戀。
無數次在夢中出現音容笑貌的女人,他又如何敢輕易忘卻。
那段刻骨銘心的情愫又豈能如過眼雲煙般淡然消散,早已如刀削斧鑿般在心田裏麵深深鏤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他與肖琴是高中同學,當時他們念高一時彼此都有好感,並還互贈送了定情物。肖琴送他一隻在他們鎮中學馬路對麵的地攤上花十元錢買的玉佩,就是他現在頸上戴的這塊做工粗糙質地低劣的玉佩,而他也送肖琴一對花了十幾元錢買的銀色耳墜,沒帶幾次就呈現出一些黑色斑點。雖然禮物不怎麼值錢,但他們之間的情愫卻彌足珍貴,永世難忘。
初戀是人們所有感情中最驚心動魄也最玖麗多彩也最令人難忘的情感,人們對第一次的愛戀永遠都感覺是最美好無缺,玉潔無瑕。
兩人交往了半年,隻因後來聶隱得了一場大病被迫退學,一切曆史都得重新改寫,一對感情至深至濃的戀人的人生軌跡從此變成了兩條永不相交的直線,就算走到生命的盡頭也不曾相逢。
聶隱聽好友陳傳說,肖琴後來也沒有考上大學,跟著一個經常蓄著長發的男人去了南方,那男人整整比她大十歲,是鄰鄉一個小型米廠老板的獨生子,聽說是在社會上混的,因為家境頗為殷實的緣故,所以在社會上混得比較開。
盡管如此,聶隱仍沒忘記那個令他一輩子都不能忘懷的女人,所以五來年,無任何時何地,他頸項上一直戴著那塊當年肖琴送給他的玉佩,盡管早已磨損得很厲害,但仍不舍扔棄。
此時此刻,久違的人又在這裏出現了,聶隱如何按捺得下心中的激動,輕輕撫著那塊玉佩,站起身慢慢下車,朝小超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