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誌敏:攀登路上的一波三折
1983年在上海舉行的第五屆全運上,出現了不少奇跡:朱建華創造了2.38米的跳高世界紀錄;葛萍把女子跳高的亞洲紀錄提到了1.94米的高度;北京男籃出人意料地戰勝解放軍隊,奪得冠軍……在這許多令人鼓舞的奇跡中,黑龍江女子乒乓球運動員焦誌敏,也成了人們議論的中心。人們奇怪,在精英薈萃的全國大賽中,她怎麼能斬關奪隘,衝破三個世界冠軍的封鎖,脫穎而出?她的名字是挺陌生,她是從哪兒來的呢?……
她是大森林裏的孩子
焦誌敏生在北國邊陲伊春市雙子河,是大森林的孩子。大森林的孩子跟大森林一樣有著粗獷、潑辣的性格,在她富於幻想的童年時代,從來就沒有編織出將來可以當個什麼冠軍的夢。她很“野”,比淘小子還“野”,大人一眼瞧不到,她就會一個人鑽進大森林裏去。大森林裏有黃花、蕨菜、榛子,有清亮亮的小河和各種各樣可愛的鳥,但大森林裏也有黑瞎子和可以把小孩叨走的“張三”。爸爸媽媽實在操不起這個心了。一天下午,爸爸費了好大勁從林子裏把她找出來,拽著她被幹樹枝劃破的小手送到姐姐讀書的學校去了。一個大教室裏,三張乒乓球台,六個女孩子在教體育的李傳謙老師的指導下練習擊球,小敏二姐誌英在中間的那張,打的最認真。
李老師迎過來:“來看看看吧,老焦,誌英練的不錯。”
“啊,李老師……”小敏的爸爸確實有點不大好開口:“我今天是為小敏來的。”
“小敏?”李老師打量著這父女倆。
“對,我想把她也交給你。”李老師笑了:“這小東西還沒小學吧。”
突然間飛過一隻球來,像是前來歡迎小敏姑娘。小敏毫不遲疑地飛步一跳,把球接在手,然後甩起左臂把球拋了回去……動作輕巧舒展,十分逗人喜愛。
“還是個左撇兒。”李老師說,“行啊,從明天起,就讓她和姐姐一起來吧。”
爸爸有說不出的高興,他想,這回可有個地方把這叫人操心的野丫頭戀住了。那時小敏隻有7歲,她冠軍之路就這樣起步了。她一下子就迷住了乒乓球,跟十幾歲的大孩子一樣,早四點半到學校練到六點,晚七點開始,直到九點才回家,每天如此,風雨無阻。
小東西倒是有個剛強勁,天天早晨,哪怕困得睜不開眼,隻要聽到姐姐一聲叫,迷迷糊糊跟著就走……她非常願意打比賽,可一打比賽就得拿第一,拿不到第一就哭,家不回,飯也不吃。
省體校來選拔小運動員了,焦誌敏被招生的胡淑君老師看中了。李老師向胡老師介紹說,“這丫頭十分要強,不過就是有點兒太拔尖,不打第一就哭。”胡老師哈哈笑了:“這好啊,不想打第一的人怎麼能當運動員!”12歲的焦誌敏被省體校選中了。
進體校三個月後的一個晚上,胡老師安排了一次班級循環賽。結果,焦誌敏打了個第三名。別人都走了,她還站在球台旁發楞。胡老師站在門口叫她,她卻沒有回答。
“我要練球。”她望著胡老師說。
“打三個多小時比賽了,今天就不要練了。”
“不,胡老師,我今天的反手撥球一共失誤了36個。”小姑娘說著,眼淚已繞著眼圈轉了。
胡老師從不同角度把球擊向焦誌敏,焦誌敏左右奔跑著,一筐球300多個,很快打完了,再搬過來一筐……
已經是十一點半了。胡老師關掉訓練房的最後一盞燈,回過頭來拉小敏的手,沒拉著,原來小敏坐在地板上起不來了“胡老師,我實在沒勁了。”“來,我來背你。”說著,胡老師拽起焦誌敏的兩隻手,把她背在身上,走出訓練房,一陣小風吹來,濕透了的衣裳貼在身上,格外的涼。胡老師加快了腳步。
“摟緊我脖子。”她說。沒有回答。我們未來的冠軍睡著了,做著當冠軍的夢。
生活浪潮的第一次衝擊
經過兩整年的訓練,焦誌敏這一批學員畢業了,省集訓隊挑選了五名,剩下的全部轉到師資班去。五名中沒有焦誌敏。
午飯時,不見焦誌敏來吃飯,胡老師來到宿舍。一進門就看見焦誌敏蒙著大被在床上哭呢。焦誌敏一見胡老師更哭出聲來:“你白為我挨累了。”
胡老師心裏清楚,小敏沒被選上是不公正的,她心裏也很難受。然而,現在,她倒覺得,應該對自己的學生說點兒什麼了——不說如何打乒乓球,說一點兒生活的道理:生活中盡管存在種種不公平,但生活終究會給人以公平,尤其在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黨和國家更不會埋沒一個人才。
破例,她沒叫小敏去師資班。她把她繼續留在身邊,她有自己的打算。她又接了新班,全是小孩,沒有人能和焦誌敏對練,幹脆,胡老師自己做陪練。已經三十多歲的胡老師,身體比她當運動員時胖多了,打上十分鍾就要上喘。可是,焦誌敏每天練八個小時呀!早晨、上午、下午,再加晚上,從不間斷。星期天也不休息,胡老師犧牲了許多休息時間,幫她迅速地提高技術。時間是考驗人的一麵鏡子,她已經看見焦誌敏這個來自大森林的孩子,就像那林中的一粒種子——一粒鬆樹的種子,在北方短短的生長期裏,它頑強而飛快地發育著。一場大雪,把它掩蓋了,它似乎不存在了,哪知它正在雪下焦急地盼望著完成生命進程的第二個年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