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會的功夫,鋪子周圍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還有人衝著裏麵指指點點,齊暄差仆從上前撥開人群,分出一條路,與化清一起踏入鋪中。
正焦頭爛額的小廝眼尖,看見了齊暄,三步並作一步過來,不由分說就想將二人往外請:“哎喲喂,我的小侯爺,您怎麼又回來了,可別說小人沒提前知會您,這林家娘子正討要適才看見給您的釵子呢,您倒好,怎麼還來找著這膩歪呢。”
看這小廝倒是性情直爽,齊暄還沒說話,他先埋汰上了,也可見齊暄平時並無侯爺的架子,跟這些市井小民相處頗為隨性自在,難怪消息靈通了。化清暗自想到,掃了一眼程煜,看見他正端詳著紅衣婦人愣神,偶爾距離那婦人近了,發現她也有所警覺,但怎麼看,她都是一個普通人,不應該對靈體有感應才對。
程煜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神求助化清,化清氣定神閑,捋捋胡子,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
齊暄假裝黑臉,特意提高音量說道:“你這不長進的,我齊國侯府是差你的金銀還是短了你的差事,讓你拿下等的珠飾濫竽充數的?”說著,將金簪從錦盒中取出,一邊拿在手裏招搖,一邊耳語旁邊的小廝說著這般那般。
自簪子一拿出,紅衣婦人的注意果真被吸引,過來劈手就要奪,齊暄一揚手,婦人撲了個空,開口說道:“你手中拿著我家金釵作甚?”
齊暄笑道:“你家?這明明就是我幾日前托店家打的提親信物,怎的成了你家釵子。”
婦人辯解道:“金釵本是我娘家嫁妝,前日我送來修補,一來二去沒了音信,敢情被這家黑店當了買賣。今日既被我撞見就應當物歸原主!”
“呦嗬,還真是強詞奪理,你說這是你家貴重之物,倒是說說它是何材質,釵頂是何珠飾?”齊暄也不急,繼續跟她周旋。
這時小廝端著茶盤,探頭探腦地向這邊張望,齊暄衝他點了下頭,就見他疾步過來,還沒等眾人反應,就聽“哎呦”一聲,整杯茶潑在了紅衣婦人的身上,前襟袖口濕了大片,小廝忙慌張賠禮:“喲,對不住夫人,是我眼拙,我該死,弄髒了您的衣服。”鋪子裏的掌櫃也從後堂出來,是位麵善的慈祥老嫗,彎腰賠笑,手裏拿著一件新衣,說著客氣話:“夫人,真是對不住,衣服左右不能濕著穿戴,您先到內堂換下,改日我們收洗幹淨送到府上。”
紅衣婦人怒不可遏,有些不願更換,最後抵不住袖濕風涼,跟隨掌櫃去了內堂。
小廝蹭到齊暄身邊,不明就裏:“真不知道您這是唱的哪出戲。”
齊暄抄起扇子給了小廝一記爆栗:“什麼時候爺做事還得問過你了。”
小廝摸摸頭直說不敢不敢,齊暄收起金釵,遞給身旁的仆從打發他先行回府,自己走到化清身邊:“道長,您看?”
“小侯爺可是要問老朽有幾分把握?”化清仍是一雙眼睛自帶三分笑意,不慌不忙地捋著胡子。
齊暄端起剛才小廝端來的花茶,咂上一口:“您別看我是個紈絝子弟,這當著這麼多人跟女人吵架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別的無所謂,老爺子是個要麵子的人,我怕回去他…”
正說著,林家夫人從內堂換好衣服走了出來,小廝想到之前二人諸多口角,上前和事,卻不料,這林家夫人與剛才判若兩人,看見站在屋內的齊暄,忙整理衣襟,上前作揖行禮:“不知小侯爺再此,小婦人林常氏有禮。”
在場之人除了化清,皆是一愣,仿佛適才跟齊暄爭搶金釵的不是她一般,也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隻見她彎眉細目,麵龐柔和,不聽齊暄出聲,斷沒有起身的打算,比起剛才那身紅到要滴出血的外袍,這件鴨卵青色的廣袖長衫似乎更為合適。齊暄看看化清,暗歎道長料事如神,與那林常氏寒暄了幾句,便推脫有事,與化清一起來到了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