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派本是當地大豪,華陰知縣上任多是要主動上山拜門的,而今武林中形勢大變,連帶著華山派弟子在世俗市井中也謙讓守拙,寧大鏞改為主動派師弟上縣衙投貼行禮,算是做足了低姿態。然而畢竟華陰縣地麵上案件陡然多發,上一任知縣就是因此得了下評,沒有貴人相助的話隻怕仕途前景無亮了。
新知縣老爺,也就是水老夫人的兒子在這時候到這任上,本身就很奇怪,若說身後沒人得罪了上官的話,抱病不仕也就是了,可他偏偏要來上任,這位福建老鄉水老爺既然前來上任又把母親和女兒送走,若不是妻子早亡,也必然會跟著回鄉,這可就是裸官了。而這裸官的做派分明不像是阿媽口中的官僚習性,倒像是江湖人的光棍做派,並且顯出了對武林中發生的事知之甚多,仿若知道華陰縣將會有武林爭鬥爆發,傷及無辜,到時候各種“匪類猖獗”的呈文已經像雪花一樣飄來了。
林鎮南被接到華山是來,養傷的,因此被囑咐少思多睡勤換藥,大家也都不來打攪他,連甘伯都少來了。一個人帶著免不了思慮紛擾,也想象到了這諸多微妙之處。不過像甘伯說的:華山派的事與我們何幹,隻作不知道就好了,不要無謂的介入進去這些是非。
華山派弟子事忙,福威鏢局一行人就自顧自,也隻有嶽不群時而過來問候,並關照外門弟子,執事仆役多加小心。寧中則老是泡在水老夫人屋裏,與那被奶奶呼作小靈兒的縣尊小姐玩耍。
不經意間在華山住下已經一旬,林鎮南的傷勢看上去雖然嚴重,卻以大家都料想不到的速度恢複,因此,何日啟程全看水老夫人主仆受驚之後是要留多久還是有何打算。
這日午後,林震南和甘伯商量是不是要去詢問一下水老夫人的態度,正在這時,那水家的仆婦過來請:二位,老夫人有請,到朝陽峰賞景看雪。二人對視一眼,甘伯應道:好的,請帶路。
見麵的地方是在朝陽峰頂,聽到這個地方選擇林鎮南就有些明白了,隻是不言,要看水老夫人是如何做派。時值冬季,日短夜長,這時正好是日頭最高的時候,循山路來到朝陽峰頂,隻見靈兒扶著滿麵笑容的老夫人上前迎來,而水老夫人今日的氣質也有變化,腰指背挺,雙目有神,瘦小的身形竟然從弱不禁風變成了精氣十足。那帶路的仆婦,回首在臉上露出了極不符合身份的慈笑,,迅即上前站到了水老夫人的身後。
林鎮南和甘伯一一行禮,隻笑著等老夫人開口。果然老夫人麵容慢慢肅了下來,口中道著:林小哥,甘老弟想必也有些發覺,其實我家本是疍民,從我等的姓氏便可見端倪。說到這裏便仔細觀察二人的麵色神情,見到並無厭棄的反應才聲音漸高,充滿自豪的繼續說道:先夫是上岸後因小事被官府殺害的,因此我兒從少年起就心有大誌,讀書識字比人家也都好,更是一心想改變我等疍民的地位,他認為要想做成此事,必須朝中有人,可我等自先祖以來無人入朝為官,又如何能在這等朝廷大事上說的了話,發出來聲音呢。因此我兒棄武從文,利用手段花錢謀了一個岸上的身份,是漳州府一位家無恒產的水姓人家嗣孫,讀書科舉無不順遂,早早考中了進士及第。
“隻是”隨著這一句,情緒漸落,嘿嘿然“隻是這官家行事,朝中的門道怎麼就那麼難,十幾年來浮浮沉沉,總是不得升遷,如今意興闌珊,既然被左遷到這裏,也就認了,隻是不舍得這十幾年來的身份和微渺的誌向才留了下來,這才有我祖孫回鄉的事,這才有夜宿野村遇襲,林小哥受創之事。雖然現在看上去大好,可是我等隱瞞武功沒有出手幫忙,還占用了甘伯來護持,到這地步總也有些不安。”話停在這裏就不再說,隻仔細看了林鎮南,等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