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代小說中胡人識寶的傳說(5)(1 / 2)

快到中元節的時候,崔煒精心備辦了非常豐盛潔淨的美酒佳肴,住進蒲澗寺的僧房裏耐心等待。快到半夜時分,四位女子果然陪伴著田夫人來了。夫人容貌豔麗,風度飄逸,言談舉止高雅。四位女子與崔煒一邊飲酒一邊開玩笑,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告辭離去。臨走時,崔煒兩次向四女行禮,呈上給越王的書信,信中言辭非常謙恭,並送了一份厚禮,表達對越王的感激之情。送走客人後,崔煒與夫人回到房中,問夫人道:“你既然是齊王的女兒,怎麼會嫁給南越人呢?”夫人說:“我國破家亡,被越王所俘,做了他的嬪妃。越王駕崩,就以我殉葬。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朝代,隻覺得看父親烹殺漢王使者酈食其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每一想起過去的事情,就止不住傷心流淚。”崔煒又問:“那四位女子是什麼人?”夫人回答說:“其中兩名是甌越王騶搖獻給南越王的,另兩名是閩越王無諸進獻的,都是殉葬者。”崔煒又問:“上回四位女子所說的鮑姑是什麼人?”夫人道:“鮑姑就是鮑靚的女兒,葛洪的妻子,經常在南海行醫,以針灸治病。”崔煒大為驚歎,才知道當年要飯的老婆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神仙葛洪的妻子。他又問:“為什麼把大白蛇叫做玉京子呢?”夫人說:“秦朝時的仙人安期生曾經騎著這條龍到仙都玉京朝拜,所以就把它稱做玉京子。”

崔煒因為在大白蛇的洞穴裏喝了岩壁上滴下的龍餘沫,所以變得越來越年輕,身體強健,動作敏捷。在南海住了十幾年後,他便把全部家產分給了別人,一心修仙煉道,帶著夫人到羅浮山尋訪鮑姑去了。再往後人們就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附原文:

貞元中,有崔煒者,故監察向之子也。向有詩名於人間,終於南海從事。煒居南海,意豁然也,不事家產,多尚豪俠;不數年,財業殫盡,多棲止佛舍。時中元日,番禺人多陳設珍異於佛廟,集百戲於開元寺。煒因窺之,見乞食老嫗,因蹶而覆人之酒甕,當壚者毆之,計其直,僅一緡耳。煒憐之,脫衣為償其所直,嫗不謝而去。異日又來,告煒曰:“謝子為脫吾難,吾善灸贅疣,今有越井岡艾少許奉子,每遇疣贅,隻一炷耳,不獨愈苦,兼獲美豔。”煒笑而受之,嫗倏亦不見。後數日,因遊海光寺,遇老僧贅於耳,煒因出艾灸之,而如其說。僧感之甚,謂煒曰:“貧道無以奉酬,但轉經以資郎君之福祐耳。此山下有一任翁者,藏鏹巨萬,亦有斯疾,君子能療之,當有厚報。請為書導之。”煒曰:“然。”任翁一聞,喜躍,禮請甚謹。

煒因出艾,一而爇愈。任翁告煒曰:“謝君子痊我所苦,無以厚酬,有錢十萬奉子,幸從容,無草草而去。”煒因留之數日。煒素善絲竹之妙,聞主人堂前彈琴聲,詰家童,對曰:“主人之愛女也。”因請其琴而彈之,女潛聽而有意焉。時任翁家事鬼曰獨腳神,每三歲,必殺一人饗之。時已逼矣,求人不獲。任翁俄負心,召其子計之曰:“門下客既不來,無血屬可以為饗。吾聞大恩尚不報,況愈小疾乎?”遂令具神饌,夜將半,擬殺煒,已潛扃煒所處之室,而煒莫覺。女密知之,潛持刃,於窗隙間告煒曰:“吾家事鬼,今夜當殺汝而祭之,汝可持此破窗遁去,不然者,少頃死矣。此刃亦望持去,無相累也!”煒恐悸汗流,揮刃攜艾,斷窗欞躍出,拔鍵而走。

任翁俄覺,率家僮十餘輩,持刃秉炬,追之六七裏,幾及之。煒因迷道,失足墜於大枯井中,追者失蹤而返。煒雖墜井,為搞葉所藉而無傷。及曉視之,乃一巨穴,深百餘丈,無計可出。四旁嵌空宛轉,可容千人。中有一白蛇盤屈,可長數丈,前有石臼,岩上有物滴下如飴蜜,注臼中,蛇就飲之。煒察蛇有異,乃叩首祝之曰,龍王!某不幸墜於此,願王憫之,幸不相害!因飲其餘,亦不饑渴。細視蛇之唇吻,亦有疣焉。煒感蛇之見憫,欲為灸之,奈無從得火。

既久,有遙火飄入於穴,煒乃燃艾,啟蛇而灸之,是贅應手墜地。蛇之飲食久妨礙,及去,頗以為便,遂吐徑寸珠酬煒。煒不受而啟蛇曰:“龍王能施雲雨,陰陽莫測,神變由心,行藏在己,必能有道,拯援沉淪,倘賜挈維,得還人世,則死生感激,銘在肌膚。但得一歸,不願懷寶。”蛇遂咽珠,蜿蜒將有所適。煒遂載拜,跨蛇而去。不由穴口,隻於洞中行,可數十裏。其中幽黯若漆,但蛇之光燭四壁,時見繪畫古丈夫,鹹有冠帶。最後觸一石門,門有金獸齧環,洞然明朗。蛇低首不進時而卸下煒。煒將謂已達人世矣。入戶,但見一室空闊,可百餘步,穴之四壁,皆鐫為房室,當中有錦繡幃帳數間,垂金泥紫,更飾以珠翠,炫晃如明星之連綴,帳前有金爐,爐上有蛟龍、鸞鳳、龜蛇、燕雀,皆張口噴出香煙,芬芳蓊鬱。

旁有小池,砌以金璧,貯以水銀,鳧鷺之類,皆琢以瓊瑤而泛之。四壁有床,鹹飾以犀象,上有琴瑟、笙篁、鞀鼓、祝敵,不可勝記。煒細視,手澤尚新。煒乃恍然,莫測是何洞府也。良久,取琴試彈之,四壁戶牖鹹啟,有小青衣出而笑曰:“玉京子已送崔家郎君至矣。”遂卻走入。須臾,有四女,皆古鬟髻,曳霓裳之衣,謂煒曰:“何崔子擅入皇帝玄宮耶?”煒乃舍琴再拜,女亦酬拜。煒曰:“既是皇帝玄宮,皇帝何在?”曰:“暫赴祝融宴爾。”遂命煒就榻鼓琴,煒乃彈胡笳。女曰:“何曲也?”曰:“胡笳也。”曰:“何謂胡笳?吾不曉也。”煒曰:“漢蔡文姬,即中郎邕之女也,沒於胡中,及歸,感胡中故事,因撫琴而成斯弄,象胡中吹笳哀咽之韻。”女皆怡然,曰:“大是新曲!”遂命酌醴傳觴。煒乃叩首,求歸之意頗切。女曰:“崔子既來,皆是宿分,何必匆遽,幸且淹駐。羊城使者少頃當來,可以隨往。”謂崔子曰:“皇帝已許田夫人奉箕帚,便可相見。”崔子莫測端倪,不敢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