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至(2)(1 / 3)

鬆哥的笑容很說明問題,他很久沒有這樣對我笑了,他曾經也是這樣對著我笑的,那是很多年前。鬆哥現在依然對著我笑,可是笑容已經變得簡單,當然也是多樣化的:開心的、會意的、滿意的、欣慰的,還有幸福的。哦,太多了,可是沒有哪一種笑如剛才那樣的笑容讓人動心,他會讓人著迷的,會讓對麵的女人著迷,其實這樣的擔心已經是多餘的了,事情已經不能被我左右。

事情就此變得複雜起來,正如我想。

也許把問題複雜化不是我的本意,它源於想簡單另一個已經複雜的問題,可是現在兩個問題都複雜,並不會因為新的問題複雜,老的問題就變得簡單。

要命。

我又從咖啡廳裏退出來,這回我是真的退出來了,但是退出來的我變得很有主見,並不是先前想的不知道要往哪裏去。

我去超市買了一包湯圓,一盒酸奶。“良木緣”樓下還有Haagen—Dazs冰激淩店,這些都是女兒的最愛,我還買了別的東西,也是女兒喜歡的。

從超市往“良木緣”咖啡廳的電梯裏,我想鎮定自若地從鬆哥麵前走過,然後假裝驚訝地遇上,還誇張地問一句:“鬆哥?”

我已經有所打算,也有所準備。

再次回到咖啡廳,也不知道哪根神經出了問題,我沒有按之前的設計出場,徑直就走到鬆哥麵前:“我臨時有點事要出去,剛才在超市買的東西,你帶回去放在冰箱裏,明天是周末,女兒要回來。”

我把東西遞給鬆哥,大包的東西從一個女人手裏遞出去希望有人接應,鬆哥根本沒有回旋的餘地,本能地配合我。還是能看出鬆哥臉上驚愕的表情,瞬間又恢複了常態。

鬆哥並不知道我是再次回來,他並不知道我之前有過與他相同的驚愕表情。鬆哥應該不知道我還為自己再次設計了同樣的表情,可是再次回來看到他還在,看到他還和那個女人麵對麵地坐在那兒有說有笑,我已經不驚訝了,設計的表情也就用不上了。事情已經顯得平淡無奇,就像我剛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的路上遇到他,然後把買來的菜遞給他,他也是那樣接過去的。

沒有誇張的語調和肢體動作,還是著實嚇了鬆哥一大跳,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受到驚嚇的同時背也僵硬地挺著。一個突然受到驚嚇的男人還要死撐,我又笑不起來。看得出來,鬆哥有一瞬間的表情讓我覺得他是看到了鬼魅,這種感覺迅速感染我,讓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可是從他的瞳孔看我背後又什麼都沒有,直覺又告訴我有東西在。

鬆哥微微張開的嘴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他是想和誰說話。或許是被我的突然出現打斷了先前的對話,一時想不起來對話進行到哪裏,還有沒有必要再進行下去;也許麵對突然出現的情況,他不知道要怎樣應對,不知道應該先和誰說話,又說什麼話。事情太突然,沒有足夠的時間給他思考如何應對麵前的狀況,在沒有想好解決的辦法之前,鬆哥索性把嘴閉上,他好像不打算和其中任何一個人說話。

也許我按之前設計的表情來完成後麵一係列的動作,鬆哥會顯得鎮定自若,他仍然會配合我。眼下看來我和鬆哥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相遇,我鎮定自若的表情找不出有任何不妥,反過來把他弄得很被動。鬆哥應該是知道我之前已經來過了,來過又沒有過來打招呼就走了,走了又回來,他不確定我看到什麼或聽到什麼,也許還有比揪鼻子更為親密的動作……

鬆哥嘴角的食物讓他內心的慌恐暴露無遺,別人可以看不到他內心的活動,可是我可以,我可以看到他盡量在控製心髒的擴張和收縮,他在努力讓事情看起來很平常,為了讓他心安,我也讓事情看上去很平常,可我還是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紙巾幫他擦去嘴角的汙漬。

東西已經給鬆哥了,我想是時候走人了。

“你要去哪裏?什麼時候回家?”鬆哥竟然忘記給兩個女人作相互的介紹。

“我有點事,晚點回家。”說話的時候我衝鬆哥溫柔地笑,這倒不是故意裝出來的,我想著鬆哥先前那個久違的笑容,想起與他戀愛的過去,內心無比的溫暖。

鬆哥著急我要去哪裏,他沒有表現出男人鎮定的一麵,他無意中讓我看到和一個女人的親密動作,又在那個親密無間的女人麵前在意我去哪裏,又什麼時候回來。鬆哥沒有把他的親密女人介紹給我。我從進來就沒有看過這個女人的模樣,長什麼樣子不重要,有時候喜歡就是感覺,是一個人內心的慢動作,可以和模樣無關,所以長什麼模樣已經不重要了。我還是故意不看坐在鬆哥麵前的女人,我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當做了透明物,然後我就真的看不到她的樣子,這樣就不會有一個陌生人的樣子烙在記憶裏,忘記起來就比較容易。鬆哥也沒有把我介紹給坐在他對麵的女人,我和鬆哥的關係已經顯而易見,我感覺到又有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