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晨流,新桐初引,日高煙斂,天色晴好。

終到春宴這日,春宴又稱耦耕宴,因“春始親耕於藉田,禮先農”,故此每年春季,皇帝會先農壇行親耕之禮,取尊尚農業生產之意。禮成後再設耦耕宴。

宮中設宴,擺出了不少奇豔的花朵裝飾氛圍濃重,各宮門前還掛有風幹的辣椒,玉米,稻穀等糧食,並且將會用壇缽裝滿新鮮的泥土進貢上香,表示對農耕的尊重。

除此之外,宮娥皆會換上芽綠、鵝綠、草綠、水綠……等豔色的宮裝,生機勃勃又透著新意和活力,百花一掃冬日的沉悶乏味,嬪妃挑選著入春的首飾、服飾還有細膩的胭脂水粉,這春天的芬芳裏便也帶著胭脂的馨香。

要待到李翼安農壇行耕之禮完畢,春宴才算正式開始,位份低的嬪妃已早早等候,時不時兒的小聲交談幾句。

參宴的大臣陸陸續續落座,眼看現下隻有太後皇上與貴妃娘娘未到,歐思琪坐在胡錦繡左側,麵上淺笑嫣然,心裏盤算著這陳恙芯唱哪出戲,還要何時才來,正想著,太監一句高呼:“貴妃娘娘駕到!”

陳恙芯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群,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碟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勾出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係一條鑲著和田暖玉的綢帶,身段窈窕,氣若幽蘭,她的麵容驚豔無比,一雙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尖大小的明珠,瑩亮雪白,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蓮花移步而來,頗有後宮之主的架勢。

這恢宏大氣的武成殿中,因為貴妃的到來更加熠熠生輝,那些精心打扮著裝的嬪妃們在她的麵前,不得不敗下陣來,霎時黯然失色。

“嬪妾/臣等參見貴妃娘娘。”

“嗯,起來吧。”陳恙芯目不斜視應了句,慣著往常的倨傲寡冷,施然落坐在離禦座最近的位置。

宮中無後,嬪妃中屬她位份最高,自然是好處占盡。

楊井榕嫉妒發狂,牙都要咬碎了去,死死盯著陳恙芯的位置,奈何自己位份低,隻能遠遠觀望。

參照位分落座,陳恙芯的左側是胡錦繡,兩人漫不經心的對視一眼,看不出任何電光火石,隻是平淡如水,毫無感情。

眾人本想著看場貴妃針鋒相對繡妃的熱鬧場麵,即使胡錦繡不愛爭寵,陳恙芯也不會放過她,可貴妃坐下好一會了,連嘴皮子都未張開過,哪有半分要鬧翻的意圖。

這該是她被平白無故分了恩寵的表現嗎?

“皇上,皇太後駕到!。”尖銳的報喊聲在大殿上空回蕩,打斷了所有看戲之人的心思。

“參見皇上,太後,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麵對眾人,李翼安臉上難得掛著如沐春風的溫和笑容,他邁著穩健的步子走來,頭戴旒冕萬分莊重貴氣,玄衣纁裳的冕服上繡著日、月、星辰、群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紋式,佩赤縹(月白)紺(天青)四色的黃赤綬帶,烏發如綢,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嬪妃們的目光早已牢牢鎖在皇帝身上,這個坐擁天下的男人,天生散發著令人敬畏,望而卻步的氣場,李翼安本來極其勤勉,鮮去後宮,加上獨寵貴妃,這後宮裏的女人能見上龍顏已經是偌大的榮信。

“寧王何在?”李翼安睨眼朝下方群臣貴胄中瞥了瞥,語氣不善。

“回皇上,王爺還未到。”陳公公不禁汗顏,這個寧王膽子忒大,皇上分明已經吩咐過他,居然還是遲到,昨夜約莫是溺在哪個秦樓楚館,難舍難分?

“罷了,開始吧。”李翼安微微皺眉,歎息一句。

絲竹管弦繁奏,悠揚樂曲聲響起,眾人相互敬酒,麵不改色的說著客套話,嬪妃間假笑連連,卻又為引起皇上注意小動作不斷。

陳公公接到通報,在李翼安耳旁說道:“王爺來了。”

寧井辰在眾目睽睽下入殿,比起皇家人的莊重,他穿著過分隨意自然,並未刻意整頓,清逸俊雅,薄厚適中的唇這時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

他許久未出現在眾人麵前,寧井辰不愛進宮,有時私下見一麵李翼安就匆匆離宮,仿佛對皇宮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厭惡。

簡單的請安過後,寧井辰入座太後身邊,一把折扇輕搖,那樣悠閑不羈,壓上了王爺的頭銜,他卻愈發瀟灑隨意。

因為許久未見這位逍遙王爺,陳恙芯滋生幾分探究看向寧井辰,但卻敏銳的發現他的眼神似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邊:一言不發喝著清酒的胡錦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