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午後驟然一場猛烈的暴雨,如同皇帝聖旨飛速卷襲整個後宮。

雲收雨霽,流水波添,永和宮那一株茵茵紫藤樹的樹陰一直垂到畫簷,雨落清新,帶來絲絲涼意。

帳紗藤簟上,陳恙芯身著雪青色輕絹夏衣,青絲間隻以一支寶藍點翠珠釵為綴,手裏把玩著一枚白玉鏤雕花鳥紋飾件,綬帶鳥似從花間掠過,尾羽輕揚,姿態優美,技藝精湛,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李翼安得來便賞了她。

離陳公公來宣讀皇帝詔書已過去了一兩個時辰,永和宮的下人,有的歡喜,有的惋惜,如同馨怡和小堃子這樣大鬆一口氣的亦是不少,唯獨這永和宮的主子陳恙芯,心裏始終難以置信。

小堃子和馨怡不是沒有眼力見,自然瞧得出娘娘並不豁然的心緒,可誰也不敢多嘴問一問,也不敢開口勸一勸。

要說這是好事,可畢竟從皇貴妃降為妃位,要說是壞事,可畢竟又保住了命,陳家也未受牽連。他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知曉在陳恙芯看來如此到底是好是壞呢?

陳恙芯感受到身後為自己扇風的馨怡已經出了神,那扇風的力道一會兒輕一會兒重,一會兒急一會兒緩。

“你退下罷,這些天你們心懸著也沒個安生,現已成定局,便去好好歇著,本宮無須人伺候。”

馨怡和小堃子麵麵相覷,自個還揣測娘娘,娘娘已經看透了他們,罷了罷了,馨怡和小堃子壓下滿腹擔憂,識相的退下。

待這涼亭裏隻剩她一人清淨,陳恙芯才頗為疲倦的深深歎了聲氣。

她本以為此番必死無疑,這些天的雲淡風輕也不過是變著法的坐以待斃而已,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既不憂慮也不害怕,她不願表露出絲毫慌亂,被看好戲的嬪妃們津津樂道,她隻是在高傲又倔強著悠然地等死。

從她知曉爹爹的狼子野心開始,從她知曉此生必入宮闈開始,生死便置之度外了。

可她唯一的親人,被被毒酒穿腸肚爛而死,她禁足在此,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雖然爹爹一向自私自利,好似從不在乎她,不愛她亦不嗬護她。

從前陳恙芯想,這畢竟是她的爹爹,養她教她,縱然沒有給予她那些關心愛護,卻是骨肉相連,血濃於水。

她陡然記得,小時候她生過一場怪病,尋遍京城名醫未果,爹爹嘴上不說卻急得滿頭冒汗,後來嬤嬤說是爹爹深夜抱著她入宮,冒死尋見先皇,跪求皇上請宮中醫術最高明的太醫為她醫治,太醫調解出來的藥方也是爹爹先試,確保無礙才送入她嘴裏。

細細想來,爹爹身為將軍多年征戰四方,戰功赫赫,為人且唯利是圖,野心蓬勃,可自從娘親去世後,爹爹卻從未再娶一位妻室,從未再生一個孩子,她一直是獨女,從小隻會埋怨爹爹給她的沉重教化,她要學那麼多,那麼累,最後卻隻是被爹爹利用,說到底也不過是爹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罷了。

可是,她怎麼忘了,爹爹定是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