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古董都是很嬌氣的，如果，一個人死捂著這個東西，不出手，他死了，他的子孫不一定和他一樣愛它，他們或許財力空乏，要把東西變現了，或許不識貨，把東西物非所值地輕易出手了，這些，都不是他們的祖先喜歡看到的。但是，祖先難道有辦法阻止嗎？死人是沒有辦法製約活人的世界的。
要達到理想的流通境界，又很難，有句話湯小姐不知道有沒有聽過：亂世黃金，盛世收藏。就是對流通和變現關係的概括。在亂世，人們顛沛流離，貨幣貶值，什麼東西最可靠的，黃金。它體積小，價值穩定。所以，戰亂、政局不穩，人們會選擇買黃金。在盛世，物質豐富，社會穩定，人們有時間去鑒賞東西，有財力去購買藏品，有地方去拜訪藏品，更重要的是，能有一種共同的積極的心理期待，能讓藏品保值升值。這才是最抓住藏家的。沒有什麼比充沛的物質和穩定的環境更重要的了……湯小姐？
湯小岸的手上的刀叉停留在牛排上空一動不動，眼睛則茫然地望著深紅牆上的西班牙風格的裝飾畫，顯然是走神了。
嗬嗬，我太羅嗦了，湯小姐，不要煩啊。
不，不，你說的太好了——穩定壓倒一切。湯小岸認真地睜大了眼睛：何老板的話讓我收益很多，真的，我——啊，真的是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啊。她的眼睛裏閃耀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光芒，這證明了她最後那句話不是敷衍之詞。
她回到家，家裏是穩定的，能夠提供給她再去賺更多的錢的環境。也是寂靜的，她丈夫還是不在家。在寂靜裏，她象第一次見到這所房子一樣，小心地四處摸摸，看看。她看了她衛生間淋浴房玻璃上的12隻小狗，看了她臥室的實木門，厚實的門隔音效果特別好，多少次她在裏麵打電話，在外間看電視的老公一點兒都沒發現，她又看了寬敞的陽台，看了陽台上的竹竿，甚至她還嗅了嗅廚房的洗滌槽，衛生做的很幹淨，一點異味也沒有。她把下水道的塞子拔起來又放回去，最後她摸摸自己常帶的那條黃低綠點的圍裙，回到沙發上坐下來了。是穩定的，然而讓她煩亂。
是要穩定還是要愛情呢？她緊鎖眉頭坐在沙發上坐下，患得患失。這時電話響了，她條件反射式地跳起來去接電話。是外婆，她心裏掠過一絲失望，外婆打電話讓她快點去一躺。又要見這個巫婆式的外婆，真是件煩人的事。但她還是去了，畢竟得再給她找個保姆，這事不解決外婆怎麼過日子啊。
但是她半路就給何貫一一個電話截下了。何貫一找她都是有活兒幹的，有活兒幹就有錢，有錢不能不賺吧？何況去外婆那裏也是要給她錢的呀。所以湯小岸就先去富臨飯店了。何貫一在上次那個包廂見了個人。那人看起來層次不高。他不象李由豪，李由豪隻是衣著普通，別的你看不出來，是那種很深的人。這人一眼看過去就是窮人，雖然是城裏人，但是身上帶著一種生活所迫的痕跡，要麼就是下崗工人，要麼就是個藍領。何貫一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見這種人？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