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大家靜默了好久。湯小岸手心全是汗。終於有人站起來,大聲質問:說的好聽,如果你的投資再失敗怎麼辦?我們連這一點錢都收不回來。他的話引起了共鳴,台下反對聲一片,說什麼難聽的都有。

李由豪默默地聽著,聲音終於慢慢平息下去了,他又開口:正是考慮到我的努力有可能給大家帶來更大的風險,所以對這次投資我們做了謹慎的市場調查,而且,也初步擬了如果投資失敗的賠償細則,及擔保措施。我請我的律師給大家詳細談一談。他向著側門微微點一下頭,同時讓出麥克風前麵的位置。側門那個深色西裝的人手裏拿著一疊文件,向前台走來……

他真是個人物。何貫一沉思著說。他半響沒有聽到湯小岸的回答,側頭一看,湯小岸臉上又顯出那種心不在焉的樣子。不過,很快那種樣子就消失了,代之以堅定的神色:他是一個敢負責任的人!湯小岸說。隨後她就起身:何先生,我得去看看我外婆,我先走了。

湯小岸看到外婆的第一句話就是:外婆,地契還給你。

怎麼了小岸?外婆語氣平靜的就象在說下午我要吃一塊安德魯森蛋糕那樣。

我要去深圳了。

那你就帶著去嘛。

不是——我去了就不回來了。話一出口湯小岸就後悔得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斷,外婆一定會問她為什麼不回來了,她怎麼解釋呢?說自己在32歲這個年紀還遭遇了一場激烈燃燒的愛情,做出象十七八歲的小女生離家出走那樣傻乎乎的舉動?還沒說她自己就會羞愧死的。想來也奇怪,她已經打定主義要這麼做了,卻還是說不出口,有些事是可以做不能說的。

外婆這才顯出奇怪的樣子來了,不過她的奇怪的不是湯小岸擔心的方麵,她說:你也真是的,我不是說了嗎?——你就帶著去嘛。說完她自己咂咂嘴:保姆上一趟街怎麼這麼久還不回來,我真想吃了安德魯森了,我今天訂了一款“提裏克”,上麵一層咖啡粉,真香哪——外婆顯出一副饞樣。

湯小岸有點吃驚,她研究著外婆的神情,琢磨著外婆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就這麼幾天不見她衰老的這麼厲害。外婆那帶點狡猾的眼睛一下子就發現了,她銳利地地說:你不用那麼看著我,我還沒老年癡呆症呢!這個年齡還要去另一個城市,當然不會是換工作那麼簡單的事。她突然放柔和了聲調,望著小岸,那種眼神近乎是慈愛了:小岸呀,想去你就去,想做什麼就做。地契給你又不是非讓你把住在這兒,我又不講究什麼祖宅傳個千年萬代的。你帶在身上,我不會再活多久啦,我有數的。等我走了,你回來把房子處理了,錢你帶著,不是一個依靠嗎?

湯小岸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外婆真的是巫婆,什麼都知道,句句都說到她心裏去了。回過神來她突然想哭,象小孩子那樣的哭,想撲進外婆的懷裏,可是她畢竟很久沒有那樣做過了,隻覺得皮膚饑渴的難受。外婆也瞧出來了,她的眼圈也泛紅,但她隨即把動感情化解到她一貫的刻薄裏去:別來招我哦,我一把年紀,可經不起再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