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就問二春哥說——你是說,我活著,你就會幸福?二春哥聽我這樣問,馬上回答我說——是啊,我現在魂歸故裏了,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你活著的樣子,你開心,我也會開心,你歡笑,我也會歡笑,你悲傷我也會悲傷,你幸福,我當然也會跟你一起幸福的……我聽二春哥這樣說,才後悔不迭地回答說——真的呀,若是知道這樣的話,我就不死了……
“二春哥聽了馬上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聽了也立即說——來不及了,我已經用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呀……二春哥聽了,居然對我說——你的身體已經被我姐從房梁上給救下來了……我聽了趕緊急切地說——可是,我又如何才能把出竅的魂靈還原回去,讓我再活過來呢?二春哥一下子拉住了我的魂靈對我說——隻要你想活,就跟我來吧……
“於是,我緊緊跟隨二春哥的魂靈,還無比激動地對他說——為了你,我當然想活……二春哥聽了,很是高興的樣子,邊帶著我朝我家的方向飄飛,邊還對我說——那咱們快點兒回你家吧……就這樣,我才還魂回到了我自己的身體裏,也才一下子活了回來……”
陶來香完全進入到了當初靈魂出竅後,見到我的魂靈的時候的境界中,完全不在乎我姐馮一春聽了她的話作何反響,一個勁兒地說呀說呀,完全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將她與我之間所有的對話都複述出來了……
“這就是你那會兒跟我說的——我隻是救了你的身,而我弟弟馮二春的魂靈,救了你的心?”我姐馮一春雖然不信陶來香在靈魂出竅後,見到了她弟弟馮二春的魂靈而且有了這麼多的對話,但根據陶來香的敘述,她試圖為陶來香找出剛才那個說法的來龍去脈是什麼……
“是啊,我真的看見他的魂魄了,我們真的像剛才說的那樣對了那麼多的話,我真的是聽了二春哥的勸,才讓魂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也才像二春哥希望的那樣,還陽複活的呀……”陶來香終於自圓其說了……
“唉,本來以為你真的醒過來了,現在看,還是個鬼迷心竅無可救藥啊……”而我姐馮一春聽了陶來香的這番話,卻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馮大姐呀,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呀!是我親眼看見二春哥魂靈的,也是親耳聆聽他跟我說話的,字字句句我都刻骨銘心,一字不落地剛才都跟大姐說了呀……”陶來香還在強調她剛才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好了好了,我信你真的大白天的見到了馮二春的魂靈,還那麼柔情蜜意地勸你那麼多話,你很乖,聽了他的勸慰,讓飄散的魂靈又回到了你的身體中,於是你就活過來了——還好不是別人,是我親弟弟,咋說也是我們馮家人救了你一命吧,加上你爹那一條,現在算是救你家兩條命了呢……”其實我姐馮一春此刻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了。
“這個我知道也承認呀,但大姐一定要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一句假話都沒,千真萬確……”陶來香還試圖讓我姐馮一春相信她說的每句話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好好好,都是真的,都是你親眼所見,可惜我是肉眼凡胎,什麼也都感知不到,不過我信了,信了還不行嗎……”我姐馮一春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裏哪裏會相信陶來香說的話是真的呢!
“我真的見到他了,他跟我說話了,他答應永遠都不開口我左右……”陶來香還在堅持她的說法。
一聽陶來香再次開始重複魔怔的時候反反複複說的那幾句話,我姐馮一春幾乎一下子崩潰了,趕緊對陶來香說:“好好好,我信了,我全信了,但我實在是太疲憊,太困了,我要休息了,不行了,我要昏過去了……”我姐馮一春還真不是誇張,剛說完,真的一下子倒在床上,瞬間就打出了鼾聲……
陶來香一看我姐馮一春真的睡著了,才不再跟她說什麼了,而是喃喃自語地反複說那幾句話,邊挪動腳步,去到了我的靈前,拉住我遺體的手,還是不停地說那幾句話……
此時此刻,夜深人靜,繁星點點,萬籟俱寂……聽完陶來香與我姐馮一春的對話,才算讓我徹底了解了陶來香的經曆以及她對我愛戀到了什麼程度——這樣一個好姑娘,這樣一個好女人,自己生前咋就沒好好珍惜,好好對她,哪怕是給他買個像樣的禮物送給她,也不會有此時此刻陰陽兩隔的後悔和遺憾呀!!!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過了今夜,我的遺體就要被運走,開完追悼會就會被火化,然後就會一股青雲融入到藍天白雲間,永遠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剩下的骨灰,葬在烈士陵園,能觸碰到的,除了墳上的泥土,也就剩下墓前的石碑了……
這一定是自己的遺體與陶來香呆在一起的最後一夜了,此刻的這一幕,真是典型的生離死別呀!那種悵惘,那種慨歎,那種無奈,那種流連……
一旦東方欲曉,黎明來臨,我將真的與這個可愛至極的姑娘陰陽兩隔,永世不能再見麵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