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長成大姑娘的她,有了如意郎君,我那個石匠父親,也有了心儀的姑娘……
隻是在結婚登記的時候出了麻煩,因為從我爺爺在野狼穀撿到我娘到她與我爹成親,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何許人也,也一直都沒上個戶口什麼的,可是結婚這樣的事兒,將來還要生兒育女,不登記結了婚生了孩子連戶口都上不了……
還好,憑借我娘年幼的時候那點兒模糊的記憶,我爹總算在距離野狼穀二十裏外的鄭家屯找到了我娘的娘家——都說血濃於水,我娘的娘一眼看見長大成人成了別人媳婦兒的女兒,一眼就認出是多年前丟失的鄭四丫了:“你個死丫頭片子,這麼多年死到哪裏去了,娘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咋才回家來呢!”說著,就與我娘抱頭痛哭……
可是我娘習慣了不說話,所以,所有的經曆都是我的石匠父親講給我娘娘家人聽的,我娘隻是配合點頭而已……
我娘的娘家一下子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兒,就像過節一樣興高采烈,不但接受了我爹這個好女婿,配合他們上了戶口,開了證明,而且還備了一份兒豐厚的嫁妝讓我娘帶回了婆家,算作對我爺爺奶奶救命之恩養育之恩的小小報答……
我娘先是生下了我姐,正好是春暖花開的時候,就依了我爹,取名叫了馮一春。隔了幾年,又生下了我,又是個陽光明媚的春天,索性隨我姐的名字,就給我取了個馮二春作為大名……
兒女雙全,家業也漸漸富裕,我爹我娘含辛茹苦地把我和我姐拉扯養大,還供養我上了大學……幾乎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沒聽過我娘說過一句話,村裏人也都一直把我娘當啞巴看待——可能與我娘幼年的經曆有關係,養成了不愛說話的習慣,而且無論大事小情,我娘從來都是聽我爹的安排,大概除了當初我奶奶要給她說婆家的是,她給自己做了一次主,誰都不嫁隻嫁給我爹之外,之後的任何事情,隻有點頭和搖頭,從來不用任何語言來表達……
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雖然沒聽過我娘的一句表揚,但我始終覺得我娘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關懷愛護的動作,就足以將她的全部母愛傳遞給我,讓我與所有幸福成長的孩子一樣,沒有任何缺失和遺憾……
然而,此時此刻,到了我娘與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親生的兒子徹底訣別的時刻了,她一定是看見我的遺體緊閉雙眼,看不到她的表情了,也一定是看見我一動不動,感覺不到她對我的愛撫和關懷了,所以,才破天荒地在這樣的時刻,說出了這樣的話:“兒啊,記住娘的話,到了那邊,想娘了,就給娘托個夢,娘就到那邊去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