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白頭翁的話就說,我可不認為她是姓郎的孩子,我隻認為她是蘭兒的孩子……即便不是蘭兒的孩子,就是姓郎的孩子,落水了,我也會相救的。白頭翁聽了就更感慨了,不過他還是擔心起菊兒以後怎麼辦。他說,你是好心救了孩子,可是今後這個孩子可怎麼辦呢?我就說,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呀,孩子都掉進冰河裏了,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她給救上來。白頭翁聽了就說,那就先觀察幾天吧,看看情況再說。
那些天我就在地窖裏哄著總想回家的菊兒,白頭翁就出去打探情況。第二天白頭翁就回來說,菊兒的媽媽昨天晚上就沿著河找到天黑,有個姓董的婆婆說她看見有個男人領孩子來河邊玩過,後來男人走了,她還以為把孩子給領回去了呢,也就沒在意。
我聽了白頭翁的話就趕緊問,那個董婆婆看見我沒?白頭翁就說,肯定沒看見,要是看見,她肯定會告訴菊兒的母親她看見小孩子被一個人給救走了。
第三天,白頭翁回來說,菊兒的媽媽帶著兩個孩子沿著河邊找了一天,一路喊一路哭……
我聽了心裏難受極了,就對白頭翁說,可是,也不能告訴她孩子被人給救了呀,更不能把孩子還給她呀。白頭翁就說,說的是呢,你要是告訴了她,她就一定要見孩子,見了孩子就得領回去,領回去那個姓郎的就還是覺得是眼中釘、肉中刺,就還會找機會來下手……
我聽了就說,那可怎麼辦呢,菊兒這麼小,跟她也說不清這些道理呀。白頭翁就說,我看還是再等等,看看局勢的發展——反正我這裏吃用不愁,也相對安全,你就跟小姑娘先住著,過一陣子再說吧……
隔了幾天,白頭翁又打聽出郎家的一些消息,他說蘭兒跟姓郎的吵得很厲害,姓郎的還裝無辜,把蘭兒都給氣昏過去了。白頭翁還說,幾乎天天蘭兒都到河邊去找,還到下遊去問,她的一定要找到孩子的屍首才算罷休啊。
那期間我猶豫極了,把菊兒還給蘭兒吧,一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惹出事端,二怕菊兒二次落入虎口,再被姓郎的給陷害;可是不把菊兒還給蘭兒吧,我真怕她因此遭受沉重打擊,精神垮掉——我就這麼左右為難地哄著菊兒在地窖裏過了好幾個月,後來到了夏天,天氣太熱,地窖裏根本就喘不上氣來,加上菊兒很長時間沒出來曬過陽光,就變得特別蒼白虛弱,後來還經常發燒說胡話,我就跟白頭翁商量,這樣下去可不行,這樣下去菊兒就活不成了。
白頭翁就說,那你也不能把她給送回去呀,那更是死路一條——我聽說現在蘭兒整天都不敢離開另外兩個孩子一步,就怕被姓郎的找到機會再個弄死。
我就說,那惟一的出路就是我把菊兒給帶走,帶到一個有陽光的地方去。白頭翁就說,那當然好了,可是你有理想的地方嗎?我聽了就說,倒是有一個,就是遠了點兒。白頭翁就說,越遠才越好呢,遠得誰都不知道也找不到才好呢!
於是,我就跟白頭翁製定了轉移菊兒到長白山深處,百合家的計劃。先是製作了一個可以背菊兒的大背包,為的是背上她走得快而方便,同時還不宜被人發現,再就是為了讓菊兒適應外邊的光線,就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下,讓菊兒出來曬了幾天太陽,還有就是準備了足夠的錢和幹糧水果……
1968年的9月,我就選了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背著菊兒上路了。臨走之前我對菊兒說,菊兒哪,想不想天天曬太陽啊?菊兒就說,想啊。我就又說,想不想到樹林裏去邊玩兒邊看小鬆鼠哇?菊兒就說,更想了。我就說,哪叔叔就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那裏什麼都有,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菊兒卻突然問,那裏有媽媽嗎?我支吾了一下,但馬上說,當然了,那裏早就有媽媽在等你了。菊兒聽了就歡快地說,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見到媽媽啦……我聽了心裏就不是滋味,但趕緊就說,那——你就得聽叔叔的話,你在叔叔背後的包裏不能往外看,不能叫喚。菊兒聽了就說,那我能唱歌嗎?我就說,唱歌也不行,因為我們走的是夜路,你一唱歌,要是被狼給聽見了,咱們就走不了了。
菊兒就說,那我要是餓了呢?我就說,叔叔就把蘋果放在你的左手裏,把糖放在你的右手裏。菊兒又說,那要是我要拉屎撒尿呢?我就說,那你就在我的背後用手指敲我三下,我就會盡快給你找到廁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