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及夫人你們好!見信如麵。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是我在另一個世界了……我的死就是要證明大家都是清白的,我就是要用死來讓大家活得更好——包括你們現在和將來的孩子……替我吻你們的孩子……金玉枝絕筆。
依照金玉枝的遺囑,將她火化後的骨灰撒進了西拉木倫河——她一定知道自己會沿著河水一直向前,直到彙入遼河,直到注入渤海,直到步入屬於她的天堂,直到獲得她的永生……給金玉枝開追悼會的時候,竹兒見到了金玉枝的外公外婆,竹兒就把金玉枝寫給他們的信親手給了他們。他們看了信,同樣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他們也把信給竹兒看了,竹兒見信上寫道:
親愛的外公外婆,不要為我傷心落淚……其實我早就不該活在這個人世間了,是你們收養了我,是你們讓我精彩地度過了這二十幾年幸福的時光……我沒有走遠,我就在不遠的天空中為二老祈禱祝福……為我的離去高興吧,因為我終於真正地解脫了呀……
還剩下一封信,竹兒見上麵寫著“巴林左旗向陽公社河東青年點兒金玉良收”,就將信投進了信箱……
一切又都歸於平靜。竹兒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又回到了原先的寢室。溫姐隻是長長地“唉……”了一聲。易姐先是冷淡,後來還是過來幫著竹兒鋪被褥。辛姐就撇著嘴說,繞了一圈,我還以為能飛上天呢——還是“吧唧”掉下來,落回雞窩了吧。
賴天驕就像竹兒根本就沒回來,就在那裏照著鏡子,小心地拔著她多餘的眉毛。賈桂林更是專注,還是寫她的學習心得和筆記。竹兒對她們的任何反應都保持沉默,而且還是像從前一樣,任勞任怨地勞動著,忍耐著……她等於又一次經曆了生離死別,又一次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
仿佛這個世界永遠都在跟她過不去,永遠都是殘酷無情地奪走她的愛情、她的幸福,好像她根本就不能也不該擁有那些愛。那些愛永遠都是奢侈的、痛苦的、甚至是罪孽深重的——就讓塵歸塵、土歸土吧,就讓心重新塵埃落定、歸於寂靜吧——竹兒重新回到了依靠辛苦的勞作來排解心中的憂傷,來撫平愛的創傷,來救贖自己再次淪陷的心靈的知青生活中去……寒風黃沙、酷暑辛勞,饑謹苦痛,冷眼熱潮,似乎一切都改變不了竹兒的沉默。
她如同一塊美麗的石頭一樣,冰冷著、沉重著——實際上這塊石頭就壓在竹兒的心頭之上,而她的心就像被歲月給淹漬在壇子裏的芥菜疙瘩一樣,似乎再也沒有生機和活力了……直到1977年的秋天了,青年點兒突然來了個新點兒長,竹兒已經平靜下來的心才又起波瀾……
新來的點兒長
公社書記帶著新點兒長召集大家開會,新點兒長似乎怕羞,一直就坐在公社書記的吉普車裏不肯露麵兒,直到大家都來齊了,公社書記宣布經公社班子研究決定,從別的青年點兒給你們調來一位優秀的點兒長——說了一堆他的功績後,公社書記就說,下麵就讓他跟大家見麵……
新點兒長這才千呼萬喚始出來,可是他一露臉兒,幾乎全體知青都驚呆了——這不是金玉枝嗎!隻是長了胡子而已!看到大家的驚訝表情,早有所料的公社書記就說,大家一定驚訝吧,你們的新點兒長不是別人,正的金玉枝的親弟弟金玉良;金玉枝是被人給迫害死的,她的弟弟有決心、有能力接過姐姐的旗幟,繼承姐姐的遺誌,將咱們青年點兒搞得更好……全體知青都被這傳奇一般的變化給鎮住了。
等到金玉良講話的時候,大家幾乎都產生了錯覺,因為金玉良的神態、動作、包括嗓音幾乎跟金玉枝沒什麼兩樣,隻是他的唇上長了胡須,隻是他的脖子上長出了喉結,隻的他的聲音裏略微多些男人的膛音……盡管青年點的點兒長從女的變成了男的,但大家都覺得好像還是那個金玉枝一樣。這就讓大家很快適應了他,都積極地配合他的工作。
當然這也與大家還在為金玉枝淒慘的命運而哀傷、同情有關。而幾乎所有的女知青都對這個跟金玉枝一樣英俊的男點兒長產生了新的期望或是幻想,大概都在內心深處將金玉良假設成了自己的情人,在假想裏,在睡夢中,做他的情人,當他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