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誰也沒有，就我一個人，這時候我就想，難道自己在夢中都要被那樣了嗎？或者自己潛意識真的希望在臨死前有人來要自己嗎？難道死到臨頭還是擺脫不了被那樣的命運嗎？或者即將結束生命的時候反倒希望有人能來那樣自己了？或許我生來就是要給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那樣的，一旦不是那樣的時候也是自己失去男人寵愛的時候？
也許女人就該充當被……的角色吧？或許女人就該早點自殺才會擺脫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到天國，跟自己相愛的戀人相會，去心甘情願地被他……，才會心安理得吧……我就在滿腦子都是……和被……的場景回憶中，光著……穿好了那件紅格尼連衣裙，還化了妝，然後就帶上早就準備好的整整兩瓶安眠藥，走出了房間，走出了溫泉療養別墅，沿著去年跟常務副市長走過的去海邊的路，步履蹣跚地向前走著，向我向往的死亡或天國走去，走去……
講到這裏菊兒又停了下來。見她神色凝重，團團就說，真的……那麼想死呀？菊兒就說，那時候真是絕望極了，也害怕極了，但無論如何還是朝著死亡的方向走去了。團團就說，唉，我是越來越感到我的罪孽有多麼深重了。菊兒卻說，我倒是不怪你，也許那都是我的命吧……
菊兒就接著講道：那天的天色漸晚，夕陽西下，許多建築、樹木都漸漸變成了黑影，一個一個都像潛伏著的歹人。於是我就更加警覺、更加提心吊膽地吃力前行著……可是我越怕就越覺得有人在窺視我、跟隨我，而我越覺得有人跟蹤就越覺得又要有人來……我了……於是我就盡力加快了腳步，可是我快我覺得跟蹤我的人也快，於是我就慢下來，可是，我覺得跟蹤我的人也就慢下來。
而當我停下來想看個仔細的時候，卻什麼也沒有……後來我竟自己笑了——因為我突然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膽小鬼，自己都要去自殺了，還怕被誰……哪——全世界的男人都出來……我吧，再不……就再也……不著了呀！姑奶奶今天可就要自殺了呀，誰要……我可趁早來呀——這麼一想，我竟豁然開朗起來，立刻就心平氣和地恢複了正常的行走……
可是就在我下定決心，不怕……，排除萬難，去爭取自殺的時候，卻真切地聽到了我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我竟又毛骨悚然起來，這回連頭都不想回了，隻是停下來問，你是誰，為什麼跟著我！跟著我的人也不回答，我站住他也站住了。我猛地一回頭，那人就迅速閃進樹影裏了。
但在一瞬間我還是看出了他的輪廓，我就喊，虎子！你給我出來！我知道是你！樹影裏真的走出了虎子。我就問他，你跟著我幹嗎？虎子就湊上前來，吞吞吐吐地說，我是……其實……我想……我聽了就生氣地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虎子就聲音很小地說出了實話，他說，姐呀，你讓我給寄的信我看了……我知道姐要自殺……所以……我聽了就惱火地說，所以什麼？虎子就說，所以我要跟著你……我聽了就更惱火了，就問他，你跟著我幹嗎？要阻止我自殺？虎子聽了竟回答說，不是……我不是想阻止姐你自殺……我聽了都氣樂了，我說，不想阻止我自殺你跟著我幹嗎——你是想看著姐姐怎麼自殺？
虎子聽了竟又說，也不是想看姐姐自殺……我聽了就不耐煩地說，你這個人，既不阻攔我自殺，也不要看我自殺，那你還跟著我幹什麼？虎子聽了就支吾地說，我想……我就搶過來說，你是想反正姐姐也要自殺了，趁她還活著，找個地方要她，不要白不要——是不是！
虎子聽了竟然撲通跪在了我麵前，抱住我的腿就說，姐呀，開始我是那麼想的，可是後來就隻想……隻想碰一碰姐姐的……要是姐姐自殺了，多可惜呀……求姐姐在自殺前，讓我碰一下吧……反正姐姐也是要死的人了，就成全我一把吧……
虎子的樣子是那麼的虔誠，虎子的聲音是那麼誠懇，給人的感覺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回絕，這樣的懇請完全是掏心掏肺的情況下才會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