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淒風苦雨(1 / 2)

三哥就說:他爹是惡霸地主,一解放就被鎮壓了,他也被送到遼西一個采石場勞動改造去了,走的時候25,回來的時候35,回來了思想還是沒有改造過來,35歲了還沒成家,整天遊手好閑的,最近公社的果園接連被盜,後來是全公社的民兵布下了天羅地網,在公社果園守候了六七天才抓到他,可是還沒審訊完就讓他給跑了……

後來還是他自投羅網,又回果園偷那些專門送給中南海的蘋果,結果又被抓住了——由於他的出身不好,加上是個慣犯,等遊完街示完眾就會被送到市裏去判刑,等他再出來,大概就到45了吧……

常豐豔知道了自己跟的男人的真相和去向,回到家裏,一下子就誇掉了,一頭栽到炕上就人事不醒了。

等她醒來也還是久久地呆坐著,用空曠的目光去望更加空曠天空和原野。

父母和仍舊活著的兄弟姊妹似乎從這時候才開始重視這個失蹤多日竟能活著回來的常豐豔的存在了,但除了在吃東西的時候想著有她一份,做衣服的時候有她一套以外,別的還是跟從前差不多。

直到1960年的春天,換下冬衣、著上春裝的時候,母親無意間發現了常豐豔漸漸隆起的肚子才覺得不對勁兒……

開始還懷疑是不是長了瘤子,就趕緊讓常豐年去叫叔輩親戚柳二叔來給常豐豔診脈,想知道常豐豔肚子裏的瘤子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是有救還是沒救。

柳二叔是村裏最權威的老中醫了,他說誰能活一準死不了,他說誰得死,就一定活不成。

等柳二叔來了,還沒等給常豐豔診完脈呢,他自己的汗先下來了,就把常豐豔的母親給叫到了隔壁屋裏,對她說:你家豐豔沒病。

母親就問,沒病肚子裏是什麼?

二叔就說,那能是什麼,是有喜了唄。

聽得母親瞠目結舌,可是她有沒有任何理由不相信柳二叔的權威診斷,隻是一個勁兒地自言自語——不會呀,她才十四五呀,怎麼會呢,豐豔是個本分的丫頭呀……

等到要送二叔出門的時候,母親就對二叔說,一是別給外傳了,二是給抓副打胎藥吧。

二叔聽了就捋著胡子說,我是你二叔,還能給你家外傳這事呀,至於藥嘛——已經不能打胎了,這個月份打胎豐豔有生命危險哪!

母親聽了就急了,說那可怎麼辦哪!

二叔就說,沒別的辦法,隻有讓她自然生了。

母親聽了就說,她才十四五呀,生了孩子你叫她還怎麼活呀!

二叔就說,怎麼就不能活呀,悄悄地生了,孩子活著,就養著,孩子死了,就埋了——你是當媽的,你先別慌呀。

母親聽了就說,我不是慌,我是急,我是沒有辦法呀。二叔就說,也別急,總會有辦法的。

二叔走後母親就來著常豐豔,開門見山地就對常豐豔說:二叔說了,你肚子裏不是長了瘤子,而是有了小孩兒——說吧,孩子是誰的——媽要找他,要告他,要讓他負責!

常豐豔畢竟太年輕,對自己的身體變化也沒有成人的判斷,原先也以為是肚子裏長瘤子了呢,這會兒聽母親說不是瘤子是孩子,她的後背也冒出了冷汗。

原以為那個叫鄭國光的人一進監獄,自己跟他的那段經曆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地過去了呢,誰想到跟他還埋下了孩子這條禍根——

我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怎麼可以生出小孩來呢?

麵對突然的現實,常豐豔慌了,傻了,情不自禁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見女兒哭了,母親也就心軟了。

趕緊過來摟住常豐豔說:媽媽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不是要治你和他的罪媽媽是在想辦法要解決這個難題——告訴媽媽他是誰,媽媽也好給你想個萬全的出路。

常豐豔抬起淚眼汪汪的眼睛,哭著對媽媽說,我也不認識他是誰……去年秋天,我就要餓死了,他就天天給我蘋果吃,我就跟他好了……

母親立刻警覺地問,蘋果?你說他天天給你蘋果吃?他哪來的蘋果?莫非他是……

見常豐豔含糊地點頭,母親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自言自語地說,這不完了嗎,上哪去找人哪!這不徹底毀了嗎,那個盜竊犯被判了十年徒刑啊!

肚子裏的孩子太大,墮胎是不可能了;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又被判刑,呆在監獄裏根本就跟他說不上理;肚子裏的孩子還在一天天地長大;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無端就生個孩子算是怎麼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