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昏昏沉沉地醒來,才覺得自己的下邊疼痛,才在姐姐哭腫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因為一時失意所付出的慘痛代價……
後來姐姐告訴我,姐夫洪富士找到黃元帥,平生頭一次掄起他的拳頭打別人的臉,平生頭一次用腳去踢別人的身體和頭……而那個黃元帥竟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憑姐夫洪富士拳腳相加,直至鼻口竄血,直至昏死過去……
等他醒來,就踉蹌著騎上他的摩托車,到遙遠的地方去找他那個知青親爹去了……後來他真的找到了他的父親,而且那年他居然考上了大學。而我除了落榜、失足,還患上考試恐懼症,一見考卷就渾身哆嗦冒冷汗,手腳冰涼頭暈旋。姐夫就說,別考大學了,跟我學果樹技術吧;姐姐就說,別遭那個罪了,跟我學縫紉活兒吧。
可是我雖然害怕考試,但我的心卻還在向往上大學。姐姐首紅沒辦法,就讓姐夫洪富士想辦法。姐夫洪富士想了一年也沒想出萬全之策。直到有一天姐姐首紅從伏翠那裏聽到了一個消息,才算給我找到了新的可以走下去的生路。
這個伏翠就是當年勸姐姐首紅跟她到草垛去用身子拴男知青的那個伏翠。當年因為姐姐首紅假小子一樣的相貌被冷落在了草垛邊,而伏翠、紅玉、秋錦她們雖然都在草垛裏會到那些情種知青,可是她們肚子裏的孩子卻沒能拴住一個知青。
那些知青都在某一天早晨,如同候鳥一樣,撲棱撲棱飛走了,害得她們哭天天不語叫地地不應,死逼無耐,就都嫁給了當年姐姐首紅都沒看上的那些男人們。秋錦嫁給了那個給死人化妝的大夫郭華冠,紅玉嫁給了那個患有疝氣的司機趙嘎拉,而伏翠嫁給了那個追求遺孀、做了絕育、已經四十多歲的喬津輕……
不為別的,都是因為肚子裏有了知青的孩子,而隻有上述這些男人才會以此為條件,娶到年輕漂亮的媳婦……姐姐首紅因禍得福,也是千載難逢地遇到了姐夫洪富士這樣的絕版好男人,奇跡般地將姐姐首紅改造成了一個魅力十足的女人,也為自己造就了一個理想的媳婦,建造了一個美滿的家……
姐姐從伏翠那裏聽到的消息自然來自那個來自省文聯的,她的丈夫喬津輕。喬津輕聽伏翠說首紅的妹妹香紅想上大學又暈考試,就說,這還不好辦,讓她上文學院哪!伏翠就說,文學院就不用考試啦?
喬津輕就說,當然不用了,隻要愛好文學,隻要發表過一定量的作品,就能免試入學。伏翠聽了就說,那感情好了,你可不知道把首紅兩口子愁成什麼樣啊,那個香紅一心要上大學,可是一上考場就暈,還說不得勸不得的,一條道兒非跑到黑不可……這回好,我得趕緊去告訴首紅,原來還有不用考試就能入學的大學,趕明兒個讓我兒子也念這個大學……
姐姐首紅聽了當然高興,就跟姐夫說,姐夫洪富士聽了也高興,說隻要能讓香紅上了大學,出多少學費他都拿!
我聽了就木然,喃喃地說,文學院?文學院是個什麼大學呢?伏翠聽了就說,文學院就是文學院唄,就像什麼工學院、農學院、師範學院一樣吧,隻不過是個專門教文學的學院吧——我也說不太清——香紅要是感興趣,就到我家去,我男人這方麵在行——他大小也算個文人呢!
姐夫洪富士就說,當然要打聽清楚了,咱們一起到你家去吧,弄清這文學院為啥不用高考就可以去念,弄清這文學院畢業了究竟能找個啥工作,都弄清了,再做決定也不遲。大家就都同意姐夫的說法,就都到伏翠家裏去。
於是姐姐首紅、姐夫洪富士、他們七八歲的洪蘋、五六歲的洪果,還有妹妹超紅和我,就浩浩蕩蕩跟著伏翠到了他們家。沒能進門兒就跑出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子來,伏翠就說,這是我兒子喬納金。因為超紅跟喬納金是同學,見了麵就招呼著解他們相互解不開的題去了。等進了門兒,又有一個兩三歲的女孩子跑過來讓伏翠抱。伏翠就說,這是我女兒喬納銀……
這個喬納銀是個公開的秘密,因為大家都知道喬津輕不能生育,這個孩子的來源就有了許多版本。有的說是到省城的種子庫花錢做的人工受精,有的說是喬津輕親自找到他的一個學生給借的種,也有的說是伏翠自己跟來家打家具的外地木匠私通才有了這個孩子……
總之都是一個核心,就是絕對不是喬津輕的後人。伏翠也任由別人胡猜亂想,遇到說風涼話的她就回上一句“我男人願意,你管得著嗎?看好你老公,說不定我的下一個孩子跟你家孩子是一個爹呢!”說風涼話的人也就都啞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