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能查到的成功喚醒植物人的方法很多,有用音樂或歌聲喚醒的;有用母親的呼喚或孩子的哭叫喚醒的;有用特殊氣味或特別味道來喚醒的;也有不用呼喚,隻要精心護理,自己就醒過來的。更極端的例子是妻子撫摩丈夫的下麵,將丈夫刺激醒的;有男人通過女人懷孕生產讓植物人蘇醒的等等。
歸結起來,所謂喚醒,就是通過各種可能的方法來刺激植物人的感官,讓他或她的意識得到強烈或特別的刺激,這樣才會在一個不為人知的時候,觸動了他或她的某一根中樞神經,讓他或她,像冬眠的動物一樣,緩緩地或是突然地醒來……而我首先要喚醒的,就是喬納金的觀念和認識,就是要讓他明白,可能最終喚醒超紅就是他,而且就是用他的愛、他的情、他的信念和勇氣甚至包括他的性……
自從超紅變成了植物人,特別是超紅出院回家後,喬納金就時常那麼沉默著,木納著,姐夫洪富士看他神色恍惚,就不讓他開車了,還說放他幾個月的假,工資照開,就讓他在家幫二妹香紅照看超紅吧。
喬納金也不讚同也沒反對,也沒高興也不說不,整天就是坐在超紅的炕邊,拉著超紅的手,傻呆呆地看著她。讓他幫著給超紅翻身,他就幫著翻身,讓他去幫我燒水打水,他拎上水壺就去把水打回來……如果不支使他,他就還是那麼呆呆地坐著。看見我給超紅洗臉,喂飯、按摩,他就傻站在一邊,根本就伸不上手。等到我給超紅擦身子,換衣服,或是接屎擦尿的時候,他竟轉過身去,甚至離開房間,躲到我的房間裏去……
不知道他是束手無策,還是礙於我是超紅的二姐,當著我的麵,他羞於看到超紅的身體?這樣下去,他用這種狀態,如何配合我盡快喚醒超紅呢?他似乎根本就沒有步入他應有的角色,他似乎還遊離於這突發事件之外;還留連於對過去的美好回憶中無法自拔,無法麵對現實;一時還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從幸福的新郎,轉換成了喚醒自己心愛的人的使者。
這時候如果讓他用他的愛或是特殊的方法來呼喚超紅,來刺激超紅從而讓超紅醒來,怕是他難當重任。必須跟他進一步接觸,讓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角色和使命,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和以什麼樣的姿態來做才行。
我沒有直接跟喬納金談我要喚醒他的觀點和意圖,我還是在護理超紅的間歇時間裏,跟喬納金談起了詩歌。我問他,近來還寫詩嗎?喬納金就說,哪還有心情寫呀。我就說,這你就說錯了,越是在沒有心情或是心情極壞的時候才應該是詩情洶湧的時候——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喬納金聽了就說,我也不是沒有東西想寫,隻是覺得這個時候寫就相當於自己不是人了,沒人味兒了。
我聽了就說,又是你錯了,隻有你將現在的感受都用詩句給抒發記載下來,有一天超紅醒來,問你這段時間對她是個什麼感受的時候,你說什麼呀,千言萬語都不如一句詩歌——那是你愛的精華,那是你情的結晶,更是你在遭遇人生坎坷和不幸時刻的真切的心靈寫照。信二姐的話,有就寫出來,寫出來就讀給超紅聽。
我堅信超紅隻是深度昏迷,但她一定還有意識,還有最基本的人的意識。所以將你的心聲,將你對她的愛,對她的思念都寫出來吧,再配上優美的音樂,我再次堅信,超紅一定能聽到,一定能聽懂,一定會在內心深處,哪怕是她的潛意識裏,都會留下美好而深刻的印象的……
我的話首先擊活了喬納金的希望。他似乎真的相信超紅還有意識,還能聽懂他的詩歌了……第二天他就興奮地拿出好幾首寫給超紅的詩歌給我看,並問我哪首可以讀給超紅聽。我聽了就說,不用我選,那一首都行,隻要你是用心寫的,隻要你是用愛寫的,隻要你是寫給超紅的就都行。於是我就給他放音樂,他就開始讀他寫給超紅的詩歌——
你不能就這樣不理我,你答應過我,要跟我一起,碰著石頭過河。而且你說一旦碰到魚,我們就更會快活。可是你為什麼突然不理我!再不理我,我就永遠過不了人生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