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
竟睡進了戰國
睡進了藝術的夢境
偉大的藝術撲麵而來
炫耀著它們的光明
一麵透雕蟠螭紋銅鏡
在鏡麵裏
打量著自己的全身
許多的麵容在那裏豔笑
為它拭去歲月的灰塵
一隻銅臥鹿因跑得太遠太匆匆
跑丟了自己芳香的草叢
它的鼻息彩色地響著
驚飛了角上的蜜蜂
一匹青銅馬瞪起了眼睛
忘記了自己是成熟的青銅
它的身邊蜷縮著崇拜的韁繩
一頭錯銀銅臥牛
背負了太多的銀紋
在想自然的皮毛
才是一種自在的輕鬆
一隻羊角鈕銅編鍾
許多年來總建不起像樣的柵欄
總管不住那隻羊進出在風中
跑出了一溜美麗的聲音
漆的顏色閃耀在夜空中
明明暗暗地
自己製造著自己的星星
一隻銅犀尊
為喝不到任何的飲料而發瘋
尊要喝酒
犀卻想跑到寬闊的大河中
早期的玻璃珠裏站著戰國的人
他們看玻璃
玻璃在看他們的眼睛
彩繪的射獵圖裏
顏色也很驚恐
呼嘯的箭鏃飛來
會把一切獵物都射得無影無蹤
雙鳥雙蛇立雕上
顏色卻比較冷靜
因為它的存在蛇鳥
才不會爆發無謂的紛爭
一隻彩繪陶鴨
失落於自己不能
再弄出綠波的水聲
而那隻雲紋金盞呢
金盞隻怕一聲雷來
奪走自己心愛的雲紋
和漏勺與漆耳杯
互相尊稱為弟兄
鹿角立鶴上
鳴叫著黑陶鴨形尊
十五枝連盞燈的燈光
從黑夜亮到天明
青銅走龍上
龍總是無法從青銅中脫身
那把原始瓷提梁壺上
總缺少一隻手
把壺從睡夢中提醒
別致的弦紋把杯上
還留著殷勤的勸酒聲
奇特的戰國透光鏡
總納罕怎麼看不透戰國的這些戰爭
琉璃嵌壺上
琉璃們自己很震驚
驚於一把壺上藝術的精神
一隻三足洗總在抱怨
怨歲月的塵封怎麼
總也洗不幹淨
雙耳陶壺嗬
雙耳陶壺一直雙耳豎立
想聽什麼卻
什麼也聽不清
一夢沉沉
夢見自己
是嵌綠鬆石的犧尊
把夢斟成了酒
且自酙自飲